2013年7月25日 星期四

盧文敏和他的報刊

盧文敏和他的報刊
許定銘



讀劉以鬯先生編的《香港文學作家傳畧》(香港市政局公共圖書館,一九九六),看刊一些久違了的名字:幻影、朱韻成、余玉書、雲碧琳、盧文敏、盧柏棠……。他們都是一九六O年代初期,香港文壇上極負盛名的年青作家,然而,時至今日,還有多少人記得他們?雖然他們只是一閃即逝的流星,在漆黑的天空中只留下過點點光芒,但在香港文學史的長河中,實應有其肯定的位置。

此中值得一再提起的,是盧文敏。

首先聾明,我與盧文敏從未相識,而我對他的所知,全是從報刊雜誌所得資料。劉著《香港文學作家傳畧》中,盧文敏一欄十分簡單,相信亦非其本人執筆。

我所知道的盧文敏,原名盧澤漢,是位熱心寫作和搞出版的文藝青年,很早就開始學習寫作,一九五O年代末赴台升學時,其作品已被收入一九五九年出版的青年文集《靜靜的流水》中。在台攻讀期間,曾出過個人詩集《燃燒的荊棘》,又曾與胡振梅(野火)、朱韻成(人木)、余玉書、鍾柏榆和張俊英等出過一本合集《五月花號》(一九五九)。在這次處女航中,盧文敏的個人部分題為《憂鬱,遠了》,有詩、散文,也有小說。

一九六O年代初期,盧文敏回港任中學教師,教餘熱心搞文化工作,曾先後編過《學生生活報》、《文藝沙龍》和《文藝》等刊物。

一九六O年代的香港學生報,經常被談及的只有《中國學生周報》和《青年樂園》,卻從未見有人提過《學生生活報》,大抵出版的時間太短,影響力弱,知道的人不多吧!記憶所及,這份《學生生活報》是盧文敏主編的,也是周報,其形式、格調與《中國學生周報》和《青年樂園》近似,其社址好像是在土瓜灣海心廟附近。

《學生生活報》究竟是何時出版與停刊的?事隔三十多年,難以記起。不過,一九六二年三月二十七日,我以《夜之歌》為題,用筆名陶俊和子雲,分別寫了兩篇短文,刊於《學生生活報》第十八期的「新地版」上,那是為初學者提供創作的園地。這兩篇短文,是我第三次在報刊上刊登的習作,印象非常深刻。以日期推算,則《學生生活報》應是在一九六一年十一月尾創刊的。這份周刊只出了二十多期,前後大約半年左右,就因經濟困難而停刊了。《學生生活報》也像《周報》一樣,每期有一篇佔整版篇幅,約五千字的短篇小說,執筆者多為當時稍有名氣的文藝青年,後來還結集出版了一本《遲來的春天》(香港學生生活報社,一九六二)哩!

《學生生活報》停刊以後,盧文敏辮過《文藝沙龍》。這件事,慕容羽軍曾有這樣的記載:
……那時一位文藝青年盧文敏由台灣讀完大學回港當教師,醉心文藝,不斷和我商討,想辦一份文藝刊物,慫恿我來支持。……這位文藝青年說出了真正的要求,用我的居所為社址,每期寫三兩篇稿,指導他作實際編輯工作,可能還幫他拉些稿。……(見慕容羽軍的〈我與文藝刊物〉,刊一九八六年一月,《香港文學》第十三期,頁五十七。)

在慕容羽軍的協助下,盧文敏編的《文藝沙龍》於一九六三年七月十日創刊了。那是一份十六開,僅十六頁的純文藝刊物,只售三角而已。為了增加篇幅,《文藝沙龍》的封面和封底也採用同一種紙張,全部用來發表作品。第一頁刊出的,是代替發刊辭的〈文藝沙龍開卷語〉,標示了這群「沙龍文人」的立場,「……我們站在文藝立場上既不能盲從,亦不能偏激,所以,我們有必要出現一個並不嚴重的而可以白由揮發不同見解的沙龍(Salon),表示了他們「我們沒有功利,我們只有熱忱!」的沙龍精神。

這一期以小說佔大多數,慕容羽軍的〈沙龍飄在夜的曠野〉、盧文敏的〈秋底淚〉、梓人的〈列車〉和雲碧琳的中篇連載〈空白的夢〉,可讀性甚高,水準亦在當時一眾文藝青年之上。散文方面,有李輝英的〈夜與充實〉和趙滋藩的〈美與醜〉,作家群像專欄,由巫非士(慕容羽軍)介紹〈沙龍式文人——徐訏〉;此外,還有辛鬱的詩作,諸家的〈文藝之窗〉,編輯人的手記……真想不到一本薄薄的,只有十六頁的雜誌,居然能包含如此豐富的內容。由一位初出道的文藝青年作編輯的雜誌,能邀到名家助陣,是難能可貴的。

據慕容羽軍說,《文藝沙龍》曾出過六期左右,可惜我手上就只有創刊號這一期,無法窺其全豹。

一九六三年七月,丁平編的《華僑文藝》改名《文藝》,盧文敏加入成為編委,有無實際執行編輯工作則不知道,但盧文敏此時期用心寫小說,在《文藝》上發表過〈愛與罪〉、〈婚筵上〉、〈鬱鬱園中柳〉、〈微波〉和〈爽約的高潮〉等小說。可惜,自《文藝》第十四期(一九六五年一月)停刊後,就很少再見到盧文敏的新作品了。

我認為研究一九六O年代香港文學,值得提起盧文敏,除了他持續創作了不短的時日外,難得的是,在當時被稱為文化沙漠的香港,他肯自掏腰包,不計功利,出版了《學生生活報》、《文藝沙龍》和《文藝》這樣的純文學報刊。

──一九九七年七月刊於《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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