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6日 星期四

花開並蒂齊結籽──《書鄉夢影》開場白

花開並蒂齊結籽
──《書鄉夢影》開場白
許定銘

二OO二年我寫過一篇〈姜德明的圖像書話〉(見拙著《醉書室談書論人》),內容主要談他兩本以「書衣」為主的書話集:《書衣百影》(北京三聯書店,1999)和《書衣百影續編》(北京三聯書店,2001)。這兩本書雖然不是同時出版,但我們可視為一本書來讀。它們都是二十四開本,百來頁的小書,其版面設計非常精緻,頁面先來一個網底,然後把要介紹的封面安排在對頁的中間部份,而說明文字則安排在書的左右兩邊,構圖美觀。令人更覺可愛的地方,是整本書都用彩色精印,把原書封面「原汁原味」地保留下來,使未見過原書的讀者興味更濃。

我喜歡《書衣百影》,不單是因為它保留了原狀,且色彩吸引的封面,主要的還是它豐富的內容。透過這本書,我們不單看到書衣的演變,還看到早期一些書籍的特別式樣。讀姜氏這些圖像書話,除了視覺上的滿足外,還豐富了我們的新文學知識。

當時我就有這樣的想法:自新文學運動的幾十年來,香港也出版過不少有份量的文學作品,也有很多精采的封面,是不是應該也有人起來搜集介紹一下,同樣以「書衣」為主,編本近似的書話,為香港文學提供些罕見的史料?。

那時候我藏書不少,心裏很想試試仿效姜德明的做法寫本書。豈料一翻開書,即發現我必須花長時間閱讀原書,上網去搜尋作者史料和與該書有關的故事。而這些時間是當年還有正職,每天要上班十小時我無法花費的,只好擱了下來。

直到二OO七年秋季退休後,編一本與香港文學有關的圖像書話又湧上心頭。着手整理後,得《大公報》編輯馬文通及孫嘉萍之助,在《大公園》副刊上,掛上《醉書亭》的招牌,寫「一圖一文」的書話。這個專欄自二OO八年初開始,每月十篇上下,幾年來已發表數百篇。起先以為只寫與香港有關的,後來愈寫愈起勁,除了本土外,民國版的內地書,台版的和南洋各地的也寫了不少。香港版的書已在「香港文化資料庫」中陸續發表,至於民國版的,則以《書鄉夢影》為題,在此與大家見面。

捧讀一本書,我覺得最先要看的是「封面」和「版權頁」。很多「封面」裝幀者,像錢君匋、豐子愷、曹辛之,除了是著名的設計師,也是很有修養的畫家、文學家,他們設計的「書衣」,不單配合書的內容,色彩和格調獨特、吸引,本身就是件藝術品。更精采的,像史輪的《白衣血浪》(上海泰東圖書局,1933),由「叚平右先生作封面,豐子愷先生作扉畫,倪貽德先生作畫像,龐薰琴,周多先生作插畫」,簡直是一件名家合作的精品。又如蒲風的初版本《六月流火》(東京自印本,1935),「漂亮的封面由洪葉設計,日本名詩人秋田雨雀題字,書內還有新波的蒲風剪影、木刻和黃鼎的漫畫」,這種組合,可一不可再,世間罕有!

一本好書,或者受歡迎的暢銷書,往往一版再版,而每種版本的內容,都可因作者的增删修訂有所不同;「版權頁」是一本書的出生證明文件,研究者可憑此了解書籍出版時作者的心態、水平,是一份很重要的材料。像胡風編的十四人詩集《我是初來的》(上海希望社,1947),版權頁上印有「一九四一年七月渝初版」的字樣,其實這是錯誤的,因我手邊有此書出版於「一九四三年十月」的重慶讀書出版社初版,內容與滬版的完全相同。可見以不同的版本互相印證,連作者、編者不在意的錯誤,也能校對出來。

「舊書」比一般的新書珍貴,是書在它不同時期的主人手中流徙間,有些人喜歡在書中題簽、留字,更有些會在書內附貼有關的剪報,使該書的資料更豐富。有時機緣巧合,甚至能買到作者親筆簽送友人的珍本,像〈看一段題辭〉中,就有侶倫送鷗外鷗的墨寶,若有人研究這兩位同齡的小說家及詩人的交往時,這就是一份珍罕的文獻!

又如我在〈靜遠的《做人藝術》〉(馬來亞出版社有限公司,1953) 上寫道:

扉頁上有兩種題辭:右邊是作者靜遠題於一九五三年的「贈業光兄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左邊的是「一九五三年彭成慧老師在沙田楓林小館所贈」。鈐印和藏書票,都是香港老詩人方業光(寬烈)的。從這兩組題辭知道:原來名不見經傳的「靜遠」,就是在香港以經營「楓林小館」聞名的文學家彭成慧。

如果不是書內留有這樣的記載,我們不會知道彭成慧用過筆名「靜遠」,也不會知道彭成慧和方寬烈師生關係如此密切!

無論《書衣百影》也好,《醉書亭》也好,面世的時候都是一文配一圖,用了「封面」就得放棄「版權頁」,用了書內的題字,就無法刊「封面」,實在是「魚與熊掌」的遺憾。今次得馬吉之助,讓我在網上發表,能一文配多圖,真是如魚得水,了卻我的心願,更可大飽讀者眼福!

──2015年2月

(更多《書鄉夢影》的文章請參看《許定銘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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