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壇教父 九旬作家劉以鬯
雨嘉
財政司司長曾俊華向「年度文學作家」劉以鬯致敬
23日下午,本屆香港書展最重量級的人物劉以鬯先生和媒體觀眾見面。當現年91歲高齡的文壇教父劉以鬯出現在會展現場時全場沸騰,其情緒激動並不遜於22日韓寒見面會。劉以鬯先生榮膺本屆香港書展年度文學作家,多年來,他都是香港文壇最為璀璨的巨星,沒有之一。書展期間,「文藝廊」展出劉以鬯老師的手稿、著作、珍貴照片、他收藏的郵票,以及親手組裝的模型等,歡迎讀者參觀,認識劉以鬯的文學世界。
老友記:回望過去50年很高興很感動
本次見面會的形式非常特別,並不是觀眾之前想像的劉先生作講演。而是邀請由劉以鬯先生提拔的新加坡作家謝克,回顧劉老師於上世紀50年代,在新加坡居住的數年間,對當地華文文壇的貢獻,席上更分享許多珍貴的生活片段。劉以鬯先生身體還好,思維敏捷,但聽力不佳,夫人一直相伴左右,給劉先生做翻譯。本港著名文化學者小思老師主持本次對談。
四位老人在台上回顧昔日交往,談文壇掌故。在追憶和討論中,劉先生不時有細節補充。對於幾十年前發表的小說,劉先生看到複印資料,啞然失笑說,「哎呀,我都不記得了。」
劉以鬯先生回憶說,第一次見到謝克,大約在半個世紀前。那時他去新加坡做講座,吸引了不少年輕人聆聽,也有文學青年問他要簽名。而謝克,就是其中一位。那時,謝克先生還是個18歲的高中生,後來因文學與劉以鬯先生結緣。如今,謝克已經年近七旬。
而文壇的代際變化也會出現相當有趣的一幕。新加坡《聯合早報》的資深媒體人潘振雷,讀初中的時候一次偶然機會看到劉以鬯先生的代表作《酒徒》,喜歡的不得了,因此走上文學道路。他日後也受到謝克先生的提攜和幫助,有意思的是,很多年以後,潘振雷還成為了謝克先生的上司。
新加坡經歷成為王家衛電影藍本
現年91歲的劉以鬯老師,為香港文壇寫下重要一頁,但是他在新加坡的文學經歷卻罕為人知。半世紀前他主編《星島週報》,後來移居新加坡,會上謝克展示多幅劉老師在新加坡三個舊居圖片:柏城街客屬總會頂樓、文忠路住宅區及金陵大旅店的照片,並勾起劉老師憶起金陵大旅店的點滴回憶:「那裏鄰近一個叫新世界的地方,是我晚間去聽歌、喝茶的娛樂地方。那段時間,我在7至8家小報當老總,寫作界的朋友都懂得到那裏找我,也有歌星會到我家一起喝茶,那時的生活真了不得。」
劉先生曾居住的文忠路和文學界十分有緣,郁達夫也曾居住在此。雖然幾十年前的舊居已經不復存在,劉先生慨歎都「拆掉了」,但是這段經歷在劉先生筆下成為一部不朽小說《對倒》,也是王家衛電影《2046》的藍本。
謝克表示,劉以鬯先生對新加坡文壇貢獻不少,曾於《益世報》、《南方晚報》、《南方商報》等的報章副刊,以葛里哥、令狐玲等筆名,投稿短篇小說、散文、影評等,因為從沒正式推出單行本,謝克先生從當地圖書館找來多份舊剪報,給讀者展示劉以鬯先生在那年代的作品。
「這些書可以拿來白送人,但不能打折賤賣」
劉以鬯先生在提攜新晉作家方面亦不遺餘力,曾與梁羽生李健吾等人主持過文學比賽。即使後來離開新加坡,回到香港創辦《香港文學》雜誌,也不忘選用新加坡作家的文章。估計合共刊登過100位來自不同年齡、派別、團體、思潮作家的文章,對當地文學創作帶來很大鼓勵。後來這些作品結集為《新華作家百人獎》出版,並為新加坡教育部作為中小學生寫作的教材。
多年之後,謝克先生仍放了不少書在新加坡書城,供感興趣的讀者白拿去看。他說,「今天在場的觀眾要是有機會去新加坡書城,可以把這書拿走,就說是我謝克送的。這書也賣,不過不能打折賤賣。這是文學的尊嚴。」
傳奇電影讓金焰秦怡夫婦緣定今生
時隔多年,劉以鬯先生在新加坡戲院門口的報攤發現了一本連環畫,叫《失去的愛情》。這本連環畫改編自同名電影《失去的愛情》。而關於這部電影一切,說起來可謂一個故事套一個故事。事隔50餘年,演員秦怡還清晰地記得這部對她和丈夫金焰的新婚之喜有着紀念意義的影片,她回憶道:「片子很感人,又有意義,可惜,只放了幾遍就沒了,現在連拷貝都找不到了。我自己都沒有看過全片,只斷斷續續看過點樣片。」電影《失去的愛情》是金焰秦怡夫婦第一次合作也是定情之作,而這部電影時至今日,原作者劉以鬯先生都沒有看過。同名小說《失去的愛情》也是劉先生出的第一個小說單行本,對他個人文學道路有着非凡意義。
談起這段往事,劉以鬯先生感慨萬千。他說,關於這部電影,這部小說的一些珍貴資料在本屆書展文藝廊有展出。身為原作者他,也不過只能遠遠地看,「連玻璃櫃都打不開」。
所有人問劉以鬯
問:劉先生,我手上有一本第一期的《香港文學》(25年前創刊),請問下封面的題詞是台靜農先生嗎?
劉以鬯先生:沒錯。《香港文學》創刊的時候,有求得台靜農先生墨寶做題詞。
問:劉先生,請問您的文學創作是不是受穆時英很大的影響?
劉以鬯先生:看來你真的很了解我的作品啊!中國五四以後,很多作家寫農村小說,買到雜誌看都是寫農村生活的。而我從小在上海出生,在上海長大。我這樣的作家對於農村小說不會有什麼瞭解。穆時英關於城市的作品多些,會比較有認同。我在城市長大,有生活經驗,覺得自己應該描寫比較熟悉的生活。
問:在文藝廊參觀的時候,我發現有您用零件作模型的展品,對此很感興趣。你怎麼會做模型呢?
劉以鬯先生:我很喜歡用機器零件做模型。你看到的玻璃展櫃下有個自己做的模型。很多年前價錢不菲啊,我在九龍買的,好幾百塊。我不會畫畫,但是喜歡畫畫。寫小說也是一樣,我喜歡拿幾件零碎元件砌成模型,作立體的「畫」,體現人間百態。
記者側記@那一代的事
熟悉王家衛電影的朋友,沒有不喜歡《花樣年華》和《2046》的,那麼他們也沒有理由不喜歡劉以鬯。因為王家衛最為推崇的作家,非劉以鬯莫屬。劉先生的粉絲不但人數多,範圍廣,還很死忠。這次就有新加坡骨灰級粉絲請謝克先生帶來58年前的舊書,請劉先生簽名。
文壇掌故,名士風流。很多人不理解這些文人間的交際應酬有什麼滋味可教人尋味。殊不知,他們的生活是另一種楚門的世界供世人賞閱:且有風雅,且有風骨,且有風流。幾十年過去,劉以鬯先生在夫人的指點下,看着老照片一一介紹,「這是白先勇,這是瘂弦,哦,這是我和陳映真夫婦。」在那一瞬間,塵封已久的往事突然復活,躍然眼前。
活動即將結束的時候,主持人小思老師請劉以鬯老師講幾句。劉先生畧有沉吟,用粵語說道,「你叫我講咩啊?」他講到很多年前應邀去新加坡辦報紙,結果報紙沒有出他人也回不了香港,就在新加坡住下去。他要講的,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是他的一生。主持人小思老師說,「歲月在斷斷續續的回憶中,兩個人的交談中緩緩走過。而今日台下觀眾在50年後,又會怎樣憶起今天這次約會?」
(搜狐讀書二O一O年七月廿四日)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