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2日 星期五
寒山碧:晤菊人伉儷等文友
暢遊班芙,備賞山川之美,然而在飛往班芙之前尤喜得與香港舊友會晤,11月24日獲得「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設宴款待,令我得以與闊別多年之老友聚頭,尤令人感到欣慰和興奮。這次宴會胡菊人先生、胡夫人劉美美、余玉書、盧茵、韓牧等都有出席,此外還有多位自大陸移居溫城的文友,如會長梁麗芳教授、副會長青洋等。余玉書先生是《當代文藝》徐速先生的好友,香港中文筆會會長,早在六十年代已聞其名;盧茵先生乃鑪峰雅集文友,鑪峰同人聚會時也多次提及;韓牧是聞名已久的詩人,我知他叫「韓牧」而不姓韓,可是他一見面卻稱我為宗兄,因他姓何,韓何本一家。他說,每一本何氏家譜卷首都申明,何姓之先為韓,是從韓姓分出來的。菊人先生是香港文化名人,曾主持《中國學生周報》、《明報月刊》、《中報》、《百姓》半月刊編政幾十年,有「青年導師」之稱。我初抵自由世界就閱讀《明報月刊》,得知胡菊人的大名,但因我從未曾為《明報》系統寫過稿,故無緣識荊,人之交往,信為緣定。
我與胡先生初接觸於七十年代初,但無交集,時我為《耕耘》文藝叢刊執行編輯。直至八十年代,我成為他《百姓》半月刊的作者才與菊人先生略有接觸,並於是時認識胡夫人。但這種接觸也只是編者與作者的關係,全無私交,故不敢高攀稱「我的朋友」。1994年他在《明報》一篇文章中稱「吾友寒山碧」,我才敢在他人面前說胡菊人是我的朋友。「九七大限」前夕,菊人先生舉家移民溫哥華,他在《明報》的專欄也停了,自此我只偶而從文友處聽到他的點滴消息,聽聞他近年有過輕微中風,卻未得其詳,心常懸念。這次遊美加之前與「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副會長陳浩泉兄聯繫,詢問可有機會見到菊人先生否?浩泉兄曰,儘管邀約,菊人先生是否出席?全無把握,蓋他近年甚少出席一般的活動。
我在宴會酒樓見菊人先生與夫人聯袂前來,感到意外驚喜。胡夫人問:「八十年代見過,還記得她否?」,我答當然記得。內子是第一次見到劉夫人,她在我耳邊細語曰「人如其名」。確實如此,近三十年光陰匆匆過去,劉美美仍端莊秀麗如昔,其凍齡術堪與玉女明星媲美,卻又未施脂粉。菊人先生白髮蒼蒼,臉色光滑紅潤,步履雖緩慢而毋須持拐杖,勝似在港之時,若不述說,無人看出他曾經中風。內子曰,乃加國醫術高明暨夫人照顧周到之故,若在他處,實難不留有後遺症。菊人先生與往昔相比,說話少了,語氣和緩平淡了,我覺得乃年齡漸長所至,也與夫人禁絕煙酒有關。我問他有計劃寫回憶錄否?菊人先生答,病後腦筋不靈,不能寫了。夫人劉美美說,他若寫會牽涉許多人,有許多內幕。我再問,可存有日記之類紀錄否?答曰,無寫日記習慣。我覺得菊人先生未及早寫回憶鋒,實在可惜,五十至八十年代香港文化發展蓬勃,每一樁重大事件胡先生都直接參與,知道很多秘莘。
席間談起香港近況,大家不免噓吁一番,我說,胡先生如不移民,近二十年仍能大有作為。夫人劉美美說,人生難得有靜下來的機會,是上天讓他能夠靜下來。他的性格看到不平事物,總是忍不住要出聲,留在香港不知又要得罪多少人,何況還為了孩子的學業。我想也是,人生有不同階段,拼搏過後能靜下來安享晚年亦未嘗不好!菊人先生晚年生活穩妥安靜,歸功於娶到一位好妻子。我常說,文化人最緊要要娶到好妻子,文人只會寫作,多數不善理財。娶到好妻子,妻子就會為你作妥善安排,照顧你往後的生活。娶不到好妻子或眷屬不在身邊,有錢時就胡天胡地,無錢時就貧窮潦倒,晚景淒涼。宴會散後,浩泉兄帶我去唐人街的旅行社,報名參加本地景區一日遊,浩泉兄說,胡菊人和夫人非常畀面你了,他們自去年出席過白先勇的聚會後就未曾露面。我說,我亦深為感銘。
我因慨嘆我輩必須終極漂泊他鄉,不能像父輩祖輩「落葉歸根」,曾在《他鄉》卷末作一首七律曰:「山河未碎家園碎,且把他鄉作故鄉」。現觀察旅加諸友,他們早已樂不思港,早已視溫埠為家園,準備老死斯地。何以致之?國事蜩螗,「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是也!
2015年11月11日
(寒山碧臉書二O一五年十一月廿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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