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畏金剛與我
蔡炎培
傳統的讀書人,心目中的「大才子」必須附有杜十三的「薄倖」。是耶非耶?「老而不」比較新派,因為學人寫詩,積重難返。「遙想公瑾當年」之餘,「大才子」有點冒辟疆與董小宛,「冒公子」即可!換言之,寫馬經而為教授,亦可過足殿堂之外的蛋頭癮。
跟談錫永大才子結緣,又是拜戴天「這條友仔」所賜。話說胡金銓以《俠女》一片,揚威康城電影節,載譽歸來,文化中人羅漢請觀音,席設跑馬地楓林小館。楓林主人彭成慧,早有文名,「土佬」曹聚仁宣諸於前,濯堂思果先生嘉諸於後,我輩後生,心思思焉──為王被困筲箕灣,未知何日上中環?
戴天說,你來啦。夢竟成真,無巧不巧,安排坐於「談金不談錫」廣府談家錫永的隔籬。談家是旗人,京城另有一支。正黃旗乎,正白旗乎,正藍旗乎,正紅旗乎?「正白旗」爆冷我就曉得。
錫永的新詩,在《明報月刊》讀過一些,所以就有「共同話題」,佛經的故事,跟希臘神話一樣,天生就是詩材,詩人的處理手法為何,高下立見。典例是里爾克的奧非氏地府尋妻記。
越日,錫永要我去上環金龍酒家喝茶,原來他的金銀業務中介公司就在附近。嘩,不得了,一聊聊了兩三個小時,又易經又詩經又水經──認真口水多過茶,我們的才子永還宗西藏密宗。易學易記的寧波車,一車車到太湖邊──燕雁無心,太湖西畔隨雲去。眼前人又是「無畏金剛」哪。
你的詩從哪裏來?問得好,風從哪裏來。我的紮腳奶奶天生就是一個吟唱詩人,香港陷日,她老人家有板有眼吟唱一番,害得我這個乖孫,不懂的字辭,只好交叉又交叉不已。更難忘是奶奶說故事的本領。正所謂秀才遇着兵,有理說不清。
書生得罪了縣府大老爺,這還了得,問「斬」於市,比之甚麼檀香刑更新鮮,要把書生的人頭鋸下來。說也奇怪,鋸之不斷,只是吊吊揈。劊子手慌了。天可憐見,書生氣若游絲:老哥,界(刀旁)人須用板呀。
界(刀旁)人須用板。無畏金剛誇喇喇。
「炎培,你給我拿這篇稿子俾菊人。」──英雄慣見亦尋常──評毛澤東詩詞。《天官書》下,一時都是囚徒!
聚有時,散有時,九七日近,移民潮湧,錫永「用腳投票」(張徹語);小的天生是賭徒,大番佢毛大詩人,賭佢輸唔起,一於「忠於黨國」!
(蘋果日報二O一三年六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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