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0日 星期日

許定銘:幻影走了

幻影走了

左起:柏雄.許定銘.幻影2013年攝於怡東酒店的中菜廳

許定銘與幻影(2019)

劉老夫婦及幻影

幻影手迹


幻影的封筆作《別時》

今晨開手機,收到夕陽和柏雄的短訊:幻影走了!

唉,好友又少一人。

幻影原名陳克寬(1942~2023),一九五O年代讀培英中學時已開始寫作。他一九六○年入讀崇基學院化學系時,已在香港文壇初露頭角,經太陽出版社,出版其少作散文及小說集《永恆的迷夢》和長篇創作《世紀末的幽情》。 幻影擅寫長篇小說,短短的幾年間,還出版了長篇《落日之歌》(1962)、《彩虹上的記憶》(1962)、《逝水東流》(1963)、《遲來的鹿車》(1964)、《晚鐘》(1965)和短篇小說集《寸草心》(1962),是香港一九六O年代極負盛名的青年作家。到一九六六年赴美深造、謀生,任跨國大公司的重要人物,身負重任才疏於創作。一九八O年代中期,幻影回到香港,再次出版了小說集《別時》(香港長興書局,1986),可惜後來再沒寫小說了。

幻影的那些小說集有個特色,差不多全由何醒非封面設計,又喜歡自己或請好友柏雄在書前題詩代序,他那些一九六O年代出版的作品一般人已難以得見,甚至圖書館中也不存,封筆的那本《別時》,相信也是太陽出版社最後的一本書,因出版的年份不算太久,讀者們或許還能找到,我們就談談這本書。

《別時》中收〈在那山與山之間〉、〈安娜堡之冬〉、〈那變幻的雲〉、〈失落〉、〈在愛的裡邊〉……等八個短篇,每篇後多附寫作日期,幾全部是一九六O年代的作品,不少都署名綠歌發表於《小說文藝》;書前有他自己〈如夢的十六年〉代序,述說他去國以後的流浪歲月,無論多寂寞、多孤單,還是忘不了寫作,還是忘不了過去未結集的作品;書後還有他好友哲學家李光浦的〈幻影小說中詩的世界〉,剖析了幻影作品的詩意,是讀者接觸幻影作品最理想的一本書。

他最喜愛的〈別時〉寫於一九六五年三月,七月發表於陳克寬主編的文藝期刊《小說文藝》創刊號,署名綠歌。小說用第一人稱寫法,「我」是青春少艾,很多人追逐裙下的裘莉,她對每段愛情都若即若離,為面子及所謂矜持而失去好姻緣。小說中寫她與一名行將出國升學的青年相戀,最終是悲劇收場。《小說文藝》的〈編後話〉對這篇小說有如下的推許: 全篇是一首令人傷感的抒情詩,由一個別離而引出許多如夢如幻的往事,其中有如春天原野的畫面,也有深秋的灰色;更有哲理,簡直達到了小說最高境界。當大家讀到「我是一個幸福的過客,也曾有過幸福與光彩的日子,可惜我並不珍貴它,于是它就一幌而過去了。」的時候,大家的心情可會也低沉一下嗎?

這幾句話雖然是幻影的「夫子自道」,卻也反映出他寫〈別時〉的目的,心裡有多喜愛這個短篇。〈別時〉寫於幻影創作的高峰期,那一年他行將大學畢業,隨即準備飛美國深造,在異鄉浪跡十多年,不禁令人產生遐想:〈別時〉有多少真實性?

近年與封筆多年的幻影間中見面,知道他不再寫小說後,改為收藏與中國有關的影碟,名山大川、歷史地理……據說已藏數萬張,不知何時得見?何時展示他收藏的真正目的? 由四個文藝發燒友辦的太陽出版社,本來相當理想,不知何故後來卻只剩下幻影一人獨力支撐,他把自己出版的十多本作品全部貫名太陽出版社出版,並交長興書局代理發行,甚至到二十多年後的一九八六年,出版其最後的一本小說集《別時》,仍以太陽出版社名義出版,十分長情!

後記:以上文字節選自拙著〈太陽出版社的書刊〉,2015年5月發表於《文學評論》,其後收編於《向河居書事》(香港初文出版社有限公司,2018)。

──2023年9月9日整理

許定銘臉書2023年9月9日)

幻影的《小說文藝》

創刊於一九六五年七月的《小說文藝》有別於《青年文叢》及《文藝沙龍》,其最突出之處是十六開本,厚五十頁,份量特重之外,而且要賣到一元。

顧名思義《小說文藝》以小說為主,創刊號連載了彗心的中篇《女兒心事》和幻影的長篇《綠色門外》,其餘則是五個短篇,全刊不載雜說與散文,間以新詩穿插其中作補白,但也不弱,七首詩作中,有西西、楚戈、徐柏雄、夕陽、幻影等人的作品。

我認為最值得一談的,是在本刊發表短篇的那幾位作者:

寫〈夏日情〉的何森,即是一九五八年,以〈私生子〉奪《文藝新潮》短篇小說獎第二名的盧因,他一向只用「何森」寫影評,不知何故今次用來寫小說?

寫〈花瓶怨〉的梓人,友儕戲稱「師爺錢」,是在律師樓辦公的文藝青年錢梓祥,中學時已開始寫作,活躍於青年文壇,曾出版小說集《四個夏天》(香港太陽出版社,1965) 和《離情》。

寫〈娜嘉〉的林蔭(1936~2011)是著名的小說家,一九五年代起在本港開始寫作直到現在,稿齡長達五十年,曾出小說數十種,近年以極具本地色彩的巨著《九龍城寨煙雲》及《日落調景嶺》享譽文壇!

寫〈青春的枷鎖〉的陳其滔,是一九五O年代青年文壇傑出的作者,曾參加水平甚高的青年合集《向日葵》(香港向日葵出版社,1960)的出版工作,後來還和盧柏棠合出短篇小說集《黎明的星輝》(香港柏樹出版社,1960)

寫〈別時〉的綠歌,編者說他是位很年輕的大學畢業生,還說〈別時〉「全篇是一首令人感傷的抒情詩」,其實這只是編者故弄玄虛,綠歌不過是幻影的另一個筆名而已!

談《小說文藝》,絕對不能不提它的編者幻影,他原名陳克寬,讀培英中學時已開始寫作,一九六O年入讀崇基學院化學系時,已在香港文壇初露頭角,辦太陽出版社,透過長興書局出版其少作《永恆的迷夢》和《世紀末的幽情》,到一九六五年編《小說文藝》時,才不過二十三歲,已出版了《落日之歌》、《彩虹上的記憶》、《逝水東流》、《寸草心》、《遲來的鹿車》和《晚鐘》等多部長短篇小說,是香港一九六年代極負盛名的青年作家,可惜後來赴美升學、謀生,任跨國大公司的重要人物,身負重任才疏於創作,只在一九八六年出了本小說集《別時》。

《小說文藝》出到一九六六年五月停刊,共出五期,它的廣告頁上有這樣的話:

東南亞唯一以愛情故事為主題的巨型文藝刊物《小說文藝》,內容豐富,舉凡年青男女戀愛故事,皆在網羅之列,特聘東南亞一流最年青作家執筆,故事描寫動人,淋漓盡致,可作文藝小說觀,亦可作戀愛經典讀。

還列出經常執筆的作者有俊人、依達、碧侶、梅夢雅、龍驤、馬雲、上官寶倫……等人,都是當時的名家,可惜因發行不善,像我這樣投身文藝四十多年,十分關注青年刊物的愛書人,居然也從未見過,連這本創刊號也是林蔭新近贈我的多年珍藏,其他人可能根本未聽過,這真是文藝的悲哀!

──寫於2008年11月

許定銘臉書2023年9月10日)

《小說文藝》的終刊號

幻影除了自己寫小說,還在一九六五年七月出版及主編《小說文藝》,這是本十六開,厚五十頁,份量特重,而且要賣到一元的純文藝雜誌。此刊出到一九六六年五月停刊,十個月內共出五期,勉强維持了雙月刊的頻率,事實上是斷斷續續的出版。幻影以原名陳克寬主編《小說文藝》到第四期,改由他的好友詩人徐柏雄編輯,並改為三十二開一二八頁厚的書型出版,可惜最終還是不能逃離厄運,因經濟關係停刊。

第五期《小說文藝》的封面是李沛鏜的木刻《玫瑰願》——斷裂的黑暗中,綻放了鮮紅的玫瑰,配以代表强烈生命力的綠葉,本來已很有吸引力;打開摺頁,原來還有垂淚少女的祈求……,用以配合本期重點連載的中篇小說《玫瑰願》。

編者在後記中說,《玫瑰願》原是香港第一代新文學作家望雲(1910~1959)的遺作,寫少女韓萊離開家庭爭取自由的故事,由長興書局主人提供連載,可惜《小說文藝》這期已是終刊號,我們只讀到故事的開端,不知原稿流落何方?

除了望雲的小說,《小說文藝》的終刊號還有幻影的長篇連載《綠色門外》,短篇有桑白的〈那個影子〉、梓人的〈茜茜和東尼〉、綠歌的〈失落〉和張韻的〈太陽旗下〉都寫得相當不錯。此外,還有蔡炎培、夕陽和浪子菁的詩,徐柏雄的散文,頗為可觀。

──2013年11月2日

許定銘臉書2023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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