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8日 星期二

亞蘿夏:我與羅冠樵的…

青年時代到學生週報編輯部去,時時見到白垚老師,承他教誨不少,其中之一就是:取題目很重要。起得好,就能起畫龍點睛之效,令一篇文章頓時生色不少。他把一首改了題的現代詩給我看,果真是。

也是這十年的事吧,那時訂閱明報月刊還附送一本《小明月》,有不多的版位供各方投稿。若數不自量力,我肯定是其中佼佼者,就想寫一篇稿去試試,若幸運刊登,我就是出了一個「風頭」。

小人物如我喜歡攻心計,是生存天性,就想寫一個人,最好是文化界名人,還要明報編輯也「久仰大名」者為佳。很容易敲定昔年《兒童樂園》的羅冠樵老師。

70年代初時我在友聯出版社編輯部見到羅冠樵老師,他曾經短暫到這兒指導繪畫教科書插圖。大概是在是年五六月時分,午休時總見到友聯要員與羅老師出現,是特地到外邊吃飯。冷眼旁觀下就發現吃飯的主角是羅冠樵,因為其他人有變,羅老師一定在其中談笑風生,是主角氣勢。原來羅老師要回香港了。

有那麼巧,羅老師那時住在八打靈東南亞花園的屋子退租了,我剛巧就是新房客之一。羅老師要求多住幾天,房東與姚拓先生是老相識,當然一口答應。

我就想寫這件事投稿給《小明月》,希望藉羅老師的盛名,拙文有幸刊出。我能寫出什麼好文章?就想到白垚老師所教:一個吸睛的出格題目。

想到了,就是:〈我與羅冠樵的最後一夜〉。哎呀,這個題目充滿了多種想像。即使羅老師在世時,恐怕也會壓抑怒氣,先看一下再說:什麼人在胡說八道。

不過,我真的是能寫羅冠樵老師在吉隆玻(正確說法是八打靈,反正原本也是一區)的最後一夜。詳情是「我們」與羅老師在吉隆玻同一間屋子最後一夜。 我們是我與幾位剛剛一齊搬入的年輕同事。

…最後一個晚上

那一晚羅老師在樓梯角擺了一個簡單的大畫案,趕着還畫債,也寫字。他明天天亮前就要到機場回香港了,是住在幾間屋子距離外的白垚老師當司機。

羅老師很瘦,長身玉立似的,一對靈魂之窗的大眼睛充滿靈氣。覺得羅老師長得好看,有風流名士的氣質。他與我們談笑風生,並沒有客氣的說他要工作,請我們不要阻礙他,他一邊作畫一邊與我們談笑風生。

他抽煙抽得很凶,難怪那麼瘦,從沒見過別人抽煙一支一支像在接力賽。

羅老師起初與我們說華語,知道我們會說廣東話,他就不再說華語了。他笑說:我說廣東話比較自在。他就這樣與我們談話,大約一個多小時,我們也上樓去了。留下他趕畫趕字,竟然沒想到叫他簽名。他知道我們是看《兒童樂園》長大的一代。

他一直畫到天亮。我們醒來,羅冠樵老師不在了,客廳收拾得乾乾淨淨。他回香港了,從此沒有再來過。

如果那時真的寫好稿寄到《小明月》,還會再提一件羅老師的生活瑣事,是白垚老師第二次從美國「返」吉隆玻時告訴我的。羅冠樵在南洋的短暫時光,晚飯在白垚那兒吃,都是香港人,說道地廣東話。晚飯好了,白垚老師的兒子亞狄或者亞夷會到「隔籬」通知羅老師吃飯了。

羅老師吃飯有一個奇特的「習慣」,他是挖一煲飯藏在中間的白飯吃,白垚老師笑稱是「飯心」。嚴三湄一次作弄他,把白飯先翻動了,「飯天飯心飯地」再也分不出了。羅冠樵老師登時「失落」,那時才把先取出的「飯心」遞給羅老師,讓他重展笑顏。

《中國報》2023年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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