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8日 星期六

崑南談《香港青年周報》

香港青年周報:山羊座

「香港青年周報」乘11祕數應運而生。

時維1967年1月11日。星期三。

所以,逢星期三出版。

當天,在報紙賣部分廣告的剪報以及新聞報導。(見附圖)

「中國學生周報」好開放,值得一讚,明知競爭對手,都肯接納我們的廣告。


可惜的是,創刊號手上沒有留存。

在這方面,在這專頁上,繼續出現不少這樣類似的「可惜」。沒有人相信,創辦人在,書報卻不存,但事實正是這樣。

何解?太多複雜的原因,說之不盡。

《香港青年周報》網頁二O一六年五月廿五日)

logo與題字

附圖是七一年八月廿五日的一期《香港青年周報》,封面與封底。四十九年前(還差六個月就半世紀了)創刊的周報,究竟題字出於何人之手呢?


過程是這樣,出版前到處找人,不果。向當時《東方日報》老總的周石先生求救,我知道他寫得一手好字。他答允了,但他另請高明,不透露名字,說是報館中的一位編輯。但到今我仍相信,根本就是他的手筆。無從求證了,周石先生已作古多年。

至於那個英文logo,超初是沒有的。讀者Eva Chan 投來這個設計,把英文Hong Kong Teens Weekly 排列成四方美術圖案。我一看就十分喜歡,於是採用了。圖中,有一對眼睛,一雙耳朵,創意十足也。

《香港青年周報》網頁二O一六年五月廿五日)

臉書回應

Linda Pun:崑南創辦的香港青年周報,那報頭是誰寫的?很有興趣追查,崑南說是「向當時《東方日報》老總的周石先生求救,我知道他寫得一手好字。他答允了,但他另請高明,不透露名字,說是報館中的一位編輯。但到今我仍相信,根本就是他的手筆。」

但東方日報在1969年才創刊,1967年周石還在天下日報當編輯,我於是請教了周石當年的天下日報同事余文熾,他說周石手字不是這樣的,有可能是另外三位編輯:賴本能、羅治平或韓中旋。崑南說,周石常提及羅治平,有可能就係羅治平,於是我託朋友在茶聚中問問韓中旋,但韓中旋說不是他寫,也不像羅治平的筆跡!!漏了問像不像賴本能的筆跡,要等一個月才可再問。此時,竟然在網上找到賴本能的墨寶,原來賴本能不但係資深報人,還是鬼故大師,筆名余無語,八十年代的香港周刊刊載了不少他的鬼故作品,九十年代初,勤十緣出版社把他的鬼故輯錄成書,每本書的序言都是他用毛筆寫的一首古詩或詞,賴本能對粵曲研究和書法都很有心得,現剪輯他部份墨寶跟那個報頭給大家對比一下,筆跡是否相似?周石,羅治平,賴本能皆作古,無從請教……


Linda Pun:賴本能其中一篇詞代序


Linda Pun:瓜棚豆架又逢君,調寄浣溪沙。

何一明:現在看起來字樣又有些相近。

Linda Pun:人不在,確係好難求證,崑南見過周石的字,也是有點像!!!!

崑南:香港青年周報的招牌字,出自何人之手,成了懸案,真好。這正是周報的命運:今夕是何年,不似在人間。

Linda Pun:你有無周石的墨寶,影張相來分享下。

崑南:無呀,有就一早給大家分享。

Linda Pun:可惜

Linda Pun臉書二O一六年六月十四日)

六十年代香港的青年刊物

在臉書的一個「六十年代」專頁上,有一段是提及「香港青年周報」以及當年其他的年青刊物。最初期,我和岑南羚,盧因搞的,不久他移民加拿大,沒有這位超級寫手坐陣,只得請人。再過一些日子,連岑南羚也移民了。

當時請了海滴和樂士,當時,樂士還身兼電臺工作,他的野心大,不安於周報,離職了。後來輾轉與Chris Tong 合辦了「年青人周報」,與我的周報對抗。再遲一些,樂士又與Chris 鬧得不快,於是自己另起爐灶,搞新的刊物。最後之最後,還是落腳於電臺做DJ。

至於海滴也離職了,過了一些時間,她又回來,建議合搞一份「年輕人周報」,那段日子,周報太多了,市場開始承擔不了。於是,「年周」很快便關門。其實,自己打自己,不智之舉也。


《香港青年周報》網頁二O一六年五月廿六日)

2016年5月27日 星期五

沈西城:可憐文人蘆狄

作者與蘆狄等一眾友人常聚首於吉祥咖啡室,一杯咖啡,縱論天下。〔資料圖片〕

認識蘆狄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他自稱:「雅倫方,《新夜報》編輯」,由是一直把他當作通俗文化人,隔了許久,有文友告我雅倫方未入報館前是一名前衛詩人,筆名蘆狄,並把他寫過的詩給我看,有幾首,寫得很好。

千禧年後,我跟蘆狄在同一機構工作,我辦《武俠世界》,他編馬經,常常晤面,通常下午三點過後,聚首吉祥咖啡室,一杯咖啡,縱論天下,與席者尚有梁毅、黃漢華和招鴻鈞,皆屬文化人,談的多是雜事。梁、招、蘆三人都是馬經編輯,話題不離馬壇。蘆狄愛跑馬,每於賽日,頸掛照相機在凱旋門拍馬主拉頭馬照片,因而跟馬主、騎師相熟,常提供貼士,惟多屬「山埃」。每於賽後問他:「贏了嗎?」總回答:「中了三重彩!」在他口中,三重彩很易中,惟是必在賽後道出,賽前噤口不言。朋友心裏明白,那是「打腫臉充胖子」,不予戳穿。晚年蘆狄,生活拮据,幸得梁毅照顧,梁毅二OO八年去世,頓失扶持,精神漸呆滯,健康亦日差。二O一O年某天突告失蹤,不知去向。後來我打電話到東區醫院查問,才知進了醫院,這一進再沒出來,跟李小龍同年生的詩人蘆狄默默地走了,朋友無一人知道。

(作者是香港作家。)

《明報》二O一六年五月廿三日)

相關文章:許定銘〈兩位詩人蘆狄〉

2016年5月24日 星期二

關於《我之試寫室》

關於《我之試寫室》

TK Chan:很多人知道《我之試寫室》是也斯在快報的專欄,但較少人知道亦舒和西西也寫過這個專欄。三人是不同時期擔任欄主,並非像後來輪流執筆那類專欄。

馬吉問三人擔任欄主的先後時期,我僅憑印象說先後次序為亦舒→西西→也斯。

但現在看到西西這篇談專欄名稱由來的文章,卻懷疑我的說法不正確。西西說專欄名稱是挪用日本漫畫家久里洋二的漫畫專欄《僕之試寫室》,既然欄名由西西起用,那最早寫這個專欄的是西西嗎?


(這篇剪報影印本20多年前由西西提供,無註明發表日期。)

淮遠:西西開的欄。若我沒記錯。

Sy Misslok:西西交也斯接寫,大概在72, 73?73 前後認識也斯,本人還是校服少年。那時西西在快報已經另寫剪貼册。

Sy Misslok:不過記憶這等事,沒有百份百準確

TK Chan:也斯寫《我之試寫室》不遲於1971年,我最早的剪報是1971年4月,一定非也斯的最早。西西停寫專欄,直到1973.9.9才在快報發表小說《草圖》,同年10.18完結;而專欄《剪貼冊》是1973.10.16至1974.2.28,緊接《草圖》,但僅寫了4個半月。

馬吉:如果是西西交也斯,那豈不是亦舒交西西?

TK Chan:《我之試寫室》的版頭,在西西時期已有更改,新版頭一直由也斯沿用(包括亦舒?),直至1977年中結束(我最遲剪報是1977.5.14,但不確定是否最後一篇),也斯另開欄名《書與街道》。

Sy Misslok:剪報是證據,沒什麼好爭議。不過那時朋友間喜歡拿他專欄上寫的字來玩,記憶比較深。73,74 was our sweet old days.

Candaces Chung:印象中有段趣聞(誰說的?):也斯童顔上報社收專欄稿費不果,要西西出馬。是這欄嗎?亦舒《我之試寫室》小草出版社港一版是1975。

TK Chan:西西在《大拇指》的一篇〈記一段也斯〉


Candaces Chung:謝謝。証實我不是 senior moment.

TK Chan:原本有剪存《書與街道》,但現在找不到剪報,好可能在也斯去美國留學前,停寫專欄,我將《書與街道》裝訂成冊送給也斯做紀念,但已完全記不起了。如果不是送了給也斯,我的剪報冇理由唔見咗!!

馬吉:也斯說他在《快報》的專欄,由1970年寫到1978年,起初叫《我之試寫室》,後來改名《書與街道》。以下書影來自《香港文化十論》。


TK Chan臉書二零一五年八月十一日)

《快報》專欄《我之試寫室》
馬吉

不知在哪裏看過,說《快報》的專欄《我之試寫室》不由也斯開創,在他之前還有西西和亦舒,依次是亦舒→西西→也斯。這個次序我曾在《驛居室散記》和《書之驛站》提及,但網上有人不同意,說該是西西→亦舒→也斯。多年之後,《大拇指》在臉書開檔,我將這疑問留言請教諸大拇指。


陳進權回應說,該是亦舒→西西→也斯,但後來他翻出西西的一篇文章,如是說:

「很多人知道《我之試寫室》是也斯在快報的專欄,但較少人知道亦舒和西西也寫過這個專欄。三人是不同時期擔任欄主,並非像後來輪流執筆那類專欄。

「馬吉問三人擔任欄主的先後時期,我僅憑印象說先後次序為亦舒→西西→也斯。

「但現在看到西西這篇談專欄名稱由來的文章,卻懷疑我的說法不正確。西西說專欄名稱是挪用日本漫畫家久里洋二的漫畫專欄《僕之試寫室》,既然欄名由西西起用,那最早寫這個專欄的是西西嗎?

「(這篇剪報影印本20多年前由西西提供,無註明發表日期。)」

不過,我細看西西那篇文章,談的是專欄版頭的設計,並非欄名,「欄名由西西起用」這個說法並不太實在。

也斯的朋友也有給陳留言。淮遠說:「西西開的欄。若我沒記錯。」適然:「西西交也斯接寫。」

陳再翻出西西的文章〈記一段也斯〉(圖片見上),當中說:

「早幾年,我停了報上的一個專欄,把也斯推薦給副刊的編輯。編輯很贊成,於是,也斯開始寫他的『我之試寫室』。他的欄名本來是另一個名字的,不知怎麼卻一直沒有用。」

那麼《我之試寫室》由西西交也斯是確認了。西西此文發表於《大拇指周報》第三期,一九七五年十一月七日出版。而也斯曾說,他最長久也最貫徹的專欄,是在《快報》,「從一九七零年寫到一九七八年,最先名為《我之試寫室》,後來改名《書與街道》,一共寫了八年。」(見也斯《香港文化十論》,頁一四六至一四七,浙江大學出版社二零一二年七月。)西西在一九七五說的「早幾年」,大概就是一九七零年。

如果是西西交棒也斯,那麼會不會是亦舒交棒西西?亦舒的第一本散文集就叫《我之試寫室》(香港小草出版社一九七五年),能不能當個間接證據,說明《快報》那個專欄係由她開闢,因為有紀念意義,才拿來作書名?

陳進權所藏的西西《我之試寫室》剪報,可惜都沒有注明日期,聽說另一個大拇指藏有亦舒寫的《我之試寫室》剪報,也是沒有日期,但可看看亦舒那專欄的版頭,是否也是西西設計的,或會多點線索。

《書之驛站》二零一五年八月廿九日)

關於《我之試寫室》
荒言

歷史,本該是「事實」的「如實」記錄;看似簡單,其實毫不簡單。不簡單在,怎生如實,如何如實。眼見為實,同站一個位置,尚且看出不同的東西;同一時間,站在不同位置,用不同角度,也往往有不一樣的「結果」。有些,「事後」難以求證,於是出現各說各話的情況,所謂「口述歷史」,未必可盡信,這個可謂「一言難盡」。不過,有些事件,不「懶」的話,「求證」一下,即可解決。無妨舉一「文壇」實例來說明。

有一個我看了多年的網站,網主我愛以「書癡」來形容,很多書事,不看認真輸蝕。不說別的,單是一個報紙的專欄,網主就不止一次求證是誰創立,靠的主要是「史料」和推論,有時還有一些似乎是相關的「當事人」作旁證,「結果」還是不得要領。老實說,我也很想知道事實,只是一直奇怪,為何不向真正的「當事人」即寫過這專欄的人求證,卻只是一味「猜測」呢。

我曾向這個《我之試寫室》的網主說,這個名稱其實早有人用過,其中之一就是她的心儀作家亦舒,還有西西和也斯;都是已休刊好些年的《快報》曾用的專欄名稱,但誰最先用這個欄名,則不得而知。難得有一個如上所說的網站「書之驛站」,鍥而不捨去求證,可惜到最近寫〈《快報》專欄《我之試寫室》〉仍未能確認。我看看此中的「關鍵」人物,不乏與真正「當事人」如西西認識的,實在奇怪,何以不直接詢問呢。

專欄「最後」接班人也斯固然已逝,還健在的還有亦舒和西西,她們仍不輟寫作,書也由香港的出版社不停出版,要問,大概不難吧。我實在忍不住,問了。當然,我不是直接問亦舒和西西的,而是「事有湊巧」,由可以跟西西直接聯擊的人問個究竟的。答案是:

亦舒=>西西=>也斯

以上三位作家,我都看過他們不少作品,都喜歡。光芒,沒有因為誰先誰後而增減,要緊的是,事實就是事實。我膽敢說一句,這段「公案」,應該可以了斷了。

《書寫而已 notes and books》二零一五年九月三日)

《我之試寫室》完整版──最新發現亦舒剪報
陳進權

前段時間上傳一篇西西在快報的《我之試寫室》剪報,西西在文內提及專欄名稱靈感來自日本漫畫家久里洋二的專欄《僕之試寫室》。《我之試寫室》作者前後有三人,包括西西、也斯及亦舒,也斯是最後接力及持續時間最長的作者。既然專欄名稱是西西起的,甚至版頭也是西西的傑作,由此而引起大家懷疑這個專欄最早執筆到底是西西還是亦舒?最終大家的共識亦舒是最早的作者。

雖然知道亦舒寫過《我之試寫室》,但一直沒有人見過亦舒時期專欄剪報的廬山真貌(亦舒早期出版過一本書也叫《我之試寫室》,但不瞭解內容是否來自該專欄)。

據知香港大學、中文大學及大會堂圖書館只有香港一些早期報紙及《星島日報》等大報的縮微菲林,像《快報》這些報紙,並無保存檔案,恐怕早已煙沒了。

話說三年前,大拇指一位編輯回港與大家聚會時,對我說她存有西西及亦舒《我之試寫室》的剪報,我於是請她下年回港帶回來給我掃描做資料。前年她回來沒有提及剪報的事,我以為她忘記了,也沒即時問她。去年11月她一年一度回港前,我再提及剪報的事,她卻說並無《我之試寫室》的剪報,說我記錯了。但我很肯定我沒記錯或聽錯,只好相信她當初記錯了,因此對尋找亦舒的剪報已不再抱有期望。

直到這個月中,突然收到她的WhatsApp,說整理東西時找到西西及亦舒的剪報,終於證明我沒記錯或聽錯。她最初也無記錯,只是中途「失憶」(我有時也如此)而已。我請她今年回來帶給我掃描(我喜歡老剪報發黃的味道),但她說先影印寄給我。終於,今天收到郵件,見到了亦舒專欄的原貌。

早前上傳那篇西西的剪報時,我說是西西提供給我的,現在收到老朋友的剪報,與我手上的西西剪報影印本完全相同(包括一篇上面寫有數字),才知道剪報是她提供,並非西西。年紀大了,記憶模糊,若不是她提及,我完全忘記早年曾將亦舒及杜杜在星島日報的專欄剪報送了給她(她是亦舒及杜杜的大粉絲)。

可惜的是,這些剪報並無標註日期,因此無從考證是哪天。但亦舒的剪報其中一篇題目為〈這是第一篇〉,如果這個專欄最早由亦舒執筆,則這篇就是該專欄的第一篇。亦舒在文中說是西西要她寫這個專欄的,又說西西老愛把自己的地盤讓給人家,究竟是說其他地盤還是這個地盤?如果是這個地盤,那之前西西寫的是什麽專欄?亦舒又說寫專欄太辛苦,與西西說好輪流一人寫一個月。現在見到的亦舒剪報只有23篇,是否全部已無法查證,相信亦舒寫了一個月左右就交給西西,之後逃之夭夭,沒有繼續寫下去。而西西部份目前有82篇,同樣不知是否齊全。由此估算,這個專欄亦舒寫了一個月後交給西西,西西寫了三個月左右由也斯接棒,也斯前後大約寫了7年,直到1977年中也斯另起新專欄《書與街道》為止。

現在,三位作者的專欄終於聚首一堂了,特意將三個作者最有代表性的一篇上傳,給這個專欄一個完整的展示。




(西西、亦舒剪報由夏潤琴提供,謹致謝!)

TK Chan臉書二零一六年五月廿三日)

2016年5月22日 星期日

夏易的三毫子小說



夏易(1922-1999),香港本土作家。許定銘引述《香港文學作家傳略》裏的夏易自傳,說夏易在五十年代末出版了約十本愛情故事。許收有一本香港海濱圖書公司出版的《海濱小說叢》之68號《小曼的悲劇》,並大膽估計是五十年代末期的出版物。海濱圖書公司初期每逢星期三出版一本三毫子小說,至80多期後改為逢5日15日25日出版。早期的海濱小說叢封底附有有獎謎底小說,收件截止日期為1958年。另外在我收有的數十本海濱小說叢裏有原書主在扉頁記下的購書日期,分別為第49號路易士的《人生如夢》購於58年11月和第78號羅秋蘋的《金玉盟》購於59年6月,可見許定銘的估計是準確無誤的。

圖中的書目掃描自第86號碧侶的《青春的苦杯》,我對照過書目和我收有的各期書號都吻合無誤。按照書目,夏易五十年代末寫的三毫子愛情故事包括了:

26號 再戀
36號 學府情潮
43號 冷暖人間
47號 誰家少女淚
52號 人逢喜事
59號 一夜
68號 小曼的悲劇

除了以上七本三毫子,我也從三毫子封底廣告找到另三本夏易的著作。《紫色的愛》、《乾杯》和《懸崖上的愛情》,都分為上下兩冊,湊足了夏易在五十年代末出版的十本愛情故事。(當然,十本應為一個大概的數目字,或不止這些。)

夏易同時是世界出版社的婦女生活家庭雜誌《家》的主編。雜誌介紹夏易時說夏易「研究社會科學多年,精於心理分析,對各種生活的問題。均有深入而細緻的了解。所著各書,文筆清新秀麗。獨創一格,刻畫精細入微,發人深省。」此言不差。在《人逢喜事》裏,夏易就藉由一個貧窮但和睦互助的家庭,天降橫彩中了彩票後,刻畫出各家庭成員微妙的心理變化,帶出各種生活問題,決然不是簡簡單單讀完即忘的情愛故事。

Books on a tree 樹上書屋臉書專頁二O一六年五月九日)

2016年5月12日 星期四

小思著作一覽

《豐子愷漫畫選繹》


一. 《豐子愷漫畫選繹》,散文集,明川著,香港純一出版社一九七六年二月初版,編輯陸離,封面設計水禾田,友聯印刷廠承印,印刷者李亦良;闊14 cm,高19 cm,一八五頁,印數二千本,定價不詳,列入「純一叢書」第一種。書前有香山亞黃和孫淡寧的序,書後有作者跋,說:「這集子裏的文字,是一九七O年開始刊登在『中國學生周報』上的。那時曾有一宗心願:要把豐先生的每一幅畫配上文字。就這樣,每星期一篇,寫了兩年多。後來,因事忙停頓了,想不到這一停,從此便無法再有續寫的心情。」(此書封面深藍色,另有封面黃色的版本,開本稍大,內文印刷模糊,當為盜版。)

二. 《豐子愷漫畫選繹》,散文集,明川著,香港青文書屋出版,版次:一九七六年二月初版,一九八O年一月再版,一九八四年一月三版;編輯陸離,封面沿用初版的設計,三版校對者馬淑華、張楚勇,達道圖書印刷公司承印;闊13 cm,高18.3 cm,一八五頁,印數不詳,定價港幣十五元。書前除了原來香山亞黃和孫淡寧的序,並增收了豐一吟一九七九年九月寫於上海的〈話當年──再版代序〉,書後有原來的作者跋。

三. 《豐子愷漫畫選繹》修訂本,散文集,明川著,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出版,版次:一九七六年二月香港第一版第一次印刷,一九九一年五月香港修訂第四版第一次印刷,二OO五年三月香港修訂第四版第十一次印刷;四版編輯林道羣,洪清淇封面設計,陽光印刷製本廠承印;闊14 cm,高20.3 cm,一九三頁,印數不詳,定價港幣五十八元。書前保留了再版本的三篇序,書後除了原作者跋,增添了作者一九九一年元月寫於香江的再跋。ISBN:962-04-0917-5

四. 《人間的情懷──豐子愷漫畫選繹》修訂本,散文集,明川著,臺灣書林出版有限公司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一版,二O一二年九月POD第二刷,封面設計者不詳,印刷者不詳,經銷代理紅螞蟻圖書有限公司;闊14.7 cm,高2l cm,一九三頁,印數不詳,定價新臺幣二百元。版權頁有註明:本書經香港三聯書店/博達著作代理公司授權書林出版有限公司在臺灣地區出版發行,內容悉如香港三聯版。ISBN:957-586-227-9

五. 《豐子愷漫畫選繹》,散文集,明川著,北京海豚出版社二O一二年二月初版,總發行人俞曉羣,責編李忠孝、趙星,美術編輯吳光前,北京彩眸彩色印刷有限公司承印;闊14 cm,高20 cm,一九三頁,印數不詳,定價人民二十五元。扉頁〈出版說明〉云:「《豐子愷漫畫選繹》一書於一九七六年由香港純一出版為出版,後經多次修訂。現據香港三聯書店一九九九年第四版出版中文簡體字版,以饗讀者。」內容亦悉如三聯版。ISBN:978-7-5110-0491-8

六. 《豐子愷漫畫選繹》修訂本,散文集,明川著,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出版,版次:一九七六年二月香港第一版第一次印刷,一九九一年五月香港修訂第四版第一次印刷,二O一六年四月香港修訂第五第一次印刷,五版編輯張艷玲,內文設計洪清淇,封面設計吳冠曼;闊14 cm,高20.3 cm,一九六頁,印數不詳,定價港幣七十八元。書後增添了作者寫於二O一六年四月六日的〈三跋〉。ISBN:978-962-04-3622-2。

《路上談》


一. 《路上談》,散文集,小思著,香港純一出版社一九七九年十月初版,封面設計水禾田,更生印務公司承印;闊13 cm,高18.5 cm,二五七頁,印數二千本,定價港幣十二元,列入「純一叢書」第七種。

二. 《路上談》,散文集,小思著,香港山邊社一九八二年四月初版,一九八三年七月四版,封面攝影:周仲年,山邊公司發行,藝城印刷公司承印;闊12.7 cm,高18.5 cm,一二三頁,印數不詳,定價港幣八元,列入「擷芳書列」。書末有「編後記」,云:「《路上談》原書在一九七九年十月由純一出版社印行。現蒙作家小思同意,交由《擷芳書列》編選及重排。現《擷芳書列》把原書分成兩冊出版,一冊沿用《路上談》的書名,將原書第一輯及第四輯大部份篇章輯錄在這一冊裏;然後再將『日影行』及『蟬白』部份輯成另冊。」

三. 《日影行》,散文集,小思著,香港山邊社一九八二年八月初版,封面設計不詳,山邊公司發行,藝城印刷公司承印;闊12.7 cm,高18.5 cm,一二三頁,印數不詳,定價不詳,列入「擷芳書列」。

《承教小記》


一. 《承教小記》,散文集,小思著,香港明川出版社一九八三年七月初版,封面題字馮康侯、篆刻,年豐排字植字公司承印;闊13 cm,高18.5 cm,二OO頁,印數不詳,定價不詳。

二. 《承教小記》,散文集,小思著,香港華漢文化事業公司一九八六年二月增訂版,封面設計劉世仁,藝城印刷公司承印;闊13 cm,高18.5 cm,二一九頁,印數不詳,定價港幣十八元。書末附有黃繼持的〈試談小思──以《承教小記》為主〉;扉頁有作者簡介,云:「小思,原名盧瑋鑾,另有筆名明川、盧颿,原籍廣東番禺,在香港出生。一九六四年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中文系,翌年入羅富國師範學院進修,獲教育文憑。一九七三年赴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研究中國文學。一九八一年,以『中國作家在香港的文藝活動』之論文獲碩士銜。小思曾任多家中學中文教師,一九七八年任教於香港大學中文系,一九七九年起任教於中文大學,現任中文系講師……。」ISBN:962-288-018-5。

三. 《一生承教》,散文集,小思著,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二OO七年十月初版,責編舒非,裝幀設計陸智昌,美雅印刷製本有限公司承印;闊14.5 cm,高21 cm,二六O頁,印數不詳,定價港幣五十八元。按:此書出版前曾在《信報》讀到舒非的文章,說《承教小記》原打算轉交三聯重印,但由於華漢不肯轉讓版權(至二O一二年一月為止已印了三十三版),小思和舒非祗好重新編訂一本新書出版。全書共分三輯:〈承教小記〉(有部份文章來自華漢版《承教小記》)、〈這樣日本〉和〈舊時衣冠〉。開首比舊版多了兩幀與唐君毅夫婦的合照,接着是作者簡介,跟華漢版大致相同,祗在「一九七九年起任教於中文大學,現任中文系講師」之後,多了一句:「現任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文學研究中心主任」,然後就是黃繼持的〈試談小思──以《承教小記》為主〉。書末有舒非的〈小思和《一生承教》(代後記)〉。ISBN:976-8-962-04-2656-8。

2016年5月11日 星期三

許定銘《香港文學醉一生一世》 後記及其他

寫在書後
許定銘


我的幾本書話集,内容一直都是雙軌並行的:一是一九三O年代中國現代新文學時期的書事及人事,一是香港的新文學研究。這些書話,主要發掘在大時代巨輪輾過後,被遺忘及湮滅卻有才華及水平的作家,為他們平反,並為新文學史提供史料及補漏。而今次整理的《香港文學醉一生一世》,則是本純香港文學的結集,此書所收文章,多是二O一一年《舊書刊摭拾》及《醉書札記》後,從未結集的新作,全部都曾在本地的文學期刊或網上發表過,此中大部分寫於二O一三及一四年,有感於自己大半生獻身給香港文學,這回自我幽默一番,就取其諧音叫《一生一世》好了!

《香港文學醉一生一世》中三十多篇文章,內容所涉及的全是香港作家、文學作品及文學期刊,多為大眾所忽視、忽略,或已有知者,卻因資料缺乏而甚少人提及的,每篇文章均加入一至三幅插圖,包括書影、版權頁、手迹及作家肖像等珍貴史料,故此,《香港文學醉一生一世》不單單是一本書話,還是本史料集,是保存香港文獻的史書!

自《醉書札記》(台北秀威,2011)出版後,已完成了兩岸三地同醉書的願望,原沒有再結集出版的意思,幸得友好黎漢傑、馬吉及路雅等鼓勵及協助,又蒙香港藝術發展局撥款資助,《香港文學醉一生一世》才能面世,特此致謝!

附錄:

香港「書神」許定銘又有新書出版
鄭明仁


今天鑪峰雅集茶聚,文友許定銘帶來他的新書《香港文學 醉一生一世》簽贈老友,策劃出版本書的編輯黎漢傑也來湊興。定銘兄筆耕不絕,常於報上和網上撰文,說書談人,文壇掌故了然於胸,也是中國新文學的活字典,在海峽兩岸和香港擁有大量讀者,有「書神」稱號。定銘兄1962年開始寫作,在本地教書40年,開書店20年,畢生與書結緣,已結集出版的書12本,還有無數的文章等待結集刋印。

今天同桌的黎漢傑小弟,乃近年冒起的年輕詩人,他在浸會大學任事,工餘埋首整理香港文學資料,正陸續替多位文壇前輩結集出書,這些老人家本已退休歸隠,突然給黎小弟撩撥出書。正是:古井本已不掦波,忽遇知音再逢春。

Ming Yan Cheng臉書二O一六年五月一日)

許定銘《香港文學醉一生一世》讀後
馬吉

許定銘既是六十年代文青,七十年代又辦過書店,一辦廿多年,專售文學書籍,見過的新文學書多不勝數,憑此閱歷來寫書話,實在駕輕就熟。自八十年代起,他的書話陸續出版,至今共八冊,談的都是新文學,大致可分三類,即三四十年代大陸的、七八十年代臺灣的和六十年代以還香港的。他覺得人在香港,本地的書不難找,所以早期書話較偏重前兩者。八十年代中英聯合聲明之後,香港備受關注,他也順勢多談本土文學。三大類之中,我認為以談本土的最好看,除了談書籍的版本,搜書的甘苦,他原是過來人,許多時更現身說法,回憶往事之餘夾雜不少珍貴資料,道人所未道。他又治學嚴謹,言必有據,讀他的書,其實可當文學史讀,讀來令人放心,不怕被誤導。

他亦對坊間說法多所補遺與糾正。像劉以鬯的第一本書,大都說是《天堂與地獄》,是他率先考證出該是《失去的愛情》。又如侶倫的第一本書,也是他考證出是散文集《紅茶》,而非作者本人所說的小說集《永久之歌》(《黑麗拉》)。此外,像《詩羣眾》主編除了鷗外鷗尚有柳木下,實創刊於一九三八而非一九三七年;(黃)靖笙(原名黃德偉,筆名靖笙)並非黃韶生(筆名白勺)等等,都是十分重要的資料。可惜這些似未得到應有重視,一般著述仍多蹈襲舊說,未免疏懶。

《香港文學醉一生一世》是他第九本書話,也是他第一本專談香港文學的書話。正如上述,好些文章都是他作為當事人的回憶,除了史料珍貴,也情文並茂,比如回憶黃靖笙、黃韶生、慕容羽軍諸篇,根本是上乘散文。書末一輯侶倫的研究,考其生平、著作,最見功力,所增訂的「著述編年」極具參考價值,為研究侶倫、早期香港新文學史者所必讀。香港不乏書話家,遠的有葉靈鳳、曹聚仁,近的有黃俊東、杜漸、黃仲嗚等。然而他們書話的內容頗為龐雜,幾乎是古今中外典冊無所不包,純粹談香港新文學書的,許定銘這本似亦是第一本,意義重大。

(馬吉按:許定銘新書《香港文學醉一生一世》即將由練習文化實驗室出版。)

2016年5月8日 星期日

終身成就獎──盧瑋鑾(小思)傳承本地文學及文化


「終身成就獎」得主盧瑋鑾教授(小思)

盧瑋鑾教授,香港文學研究工作者、教育家,筆名「小思」、「明川」。曾於多間中學任教及在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當研究員。1978年起於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任教,至2002年退休。榮休後先後義務擔任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文學研究中心主任及顧問。曾獲香港教育學院「傑出教育家獎」(2003)及香港藝術發展局「傑出藝術貢獻獎」(2009)。

文學資料悉數捐贈中大圖書館

小思多年來整理和出版多部香港文學及文化資料結集,包括《香港文縱─內地作家南來及其文化活動》(1987)、《香港文學散步》(1991)和《香港文化眾聲道》(2014)等;亦出版散文集如《香港家書》(2002)、《一生承教》(2007)及《一瓦之緣》(2016)等。

2002年,她將香港文學資料檔案、文獻、書刊悉數捐贈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先後創建「香港文學特藏」、「香港文學資料庫」,供研究香港文學和文化之用。

小思不愛別人稱她為作家或教授,但她為傳承和發展香港文學的付出,是毋庸置疑的。五十多年來,她默默在舊書堆中尋找蛛絲馬跡,並把資料分門別類,甚至結集出版,為的除了是求知求真外,還有就是讓香港文學和文化得以承傳。

無私奉獻 為香港文學存照

「其實資料庫中除了文學資料外,還有很多有關香港文化的資料,可反映整個香港社會的步伐和發展。我常常強調,研究香港文學不一定只寫博士或碩士論文,也不是人人要去當學者做研究,就算是玩票性質亦無妨,因為玩下去你就會『中計』,好奇心會驅使你去發掘更多真相。收集這些東西不是我的專利,而是人人也可以做得到的。」現時,「香港文學資料庫」的網頁平均每年有450萬點擊率,小思的心血並沒白費。

雖然小思的文學資料已全數捐出,但退休後的她並沒有停下來,即使沒有助手及資助,卻更用勁繼續整理海量的資料,為香港文學存照。這十多年來,小思埋首撰寫香港文學的口述歷史,訪問對象是五、六十年代的香港作家,有些已整理好並結集成書,包括與熊志琴博士合編的《香港文化眾聲道》(第一冊)和《雙程路:中西文化的體驗與思考1963-2003 — 古兆申訪談錄》。在她的計劃中,最少還有幾冊有關口述歷史的書要出版,包括最逼切要完成的《香港文化眾聲道》(第二冊),還有和鄭樹森教授合編,有關香港作家在日佔時期的一些文章,以及為葉靈鳳的日記註釋。

致力文化傳承 永不言休

小思還有一個龐大的項目,並希望有生之年能夠展開。「我希望可以整理一些關於改革開放時期,香港與中國在文化交流方面所扮演的角色。這些故事鮮有人會注意到,因此我必須盡力去完成這些工作。」

小思畢生致力於教育、研究、書寫與保存,為本地文學、文化的傳承默默作出貢獻,永不言休。其堅毅的精神,令人敬佩。


(左起)「傑出藝術貢獻獎」得主黎海寧、頒獎嘉賓著名作家劉以鬯教授及太太、「終身成就獎」得主盧瑋鑾教授(小思)、香港藝術發展局主席王英偉博士、「傑出藝術貢獻獎」得主阮兆輝及香港藝術發展局副主席殷巧兒。

盧瑋鑾教授與劉以鬯及蕭乾1987年的合照。

小思於2011年獲頒中大榮譽院士。(相片提供: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

(信報二O一六年四月廿六日)

2016年5月5日 星期四

悼念岑才生

岑才生與報業
黃仲鳴

■《報紙》。作者提供

前《華僑日報》老闆岑才生以九十四歲高齡,於4月27日早上逝世。聞者惜之,我更是黯然。

19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我曾在《華僑日報》兼職。這「兼職」實是怪得很,不用上班,也非報社職員,而是以包版的形式為《華僑》編半版副刊。那時版名曰「群英會」,其意是招領各方英雄來耕耘;可惜,才哥(那時我們這樣稱呼岑才生先生,雖然他年長我們很多)對財是相當緊手的,包版是給一筆錢,由主編自行分配,包括稿費和編輯費,製作則由《華僑》負責。包版費不高,自是請不到「真.英雄」助陣,但也搞得有聲有色。直到《華僑》轉讓《南華早報》,那才壽終正寢。

記憶中,每日的黃昏,我都跑上《華僑》發稿和編稿,逗留一至兩小時。有時得遇才哥,都寒暄幾句。我曾多番請他為「群英會」提點意見,他總是笑口吟吟:「不錯啦。編輯自主,你鍾意點搞就點搞。」這就是才哥的本色。

這「本色」其實害了他。《華僑》晚近幾年,就是在他的「編輯自主」下,同日一張報紙,同一篇鱔稿每見於不同版面,才哥居然不炒魷、不責怪、不整頓。《華僑》質素,自是每況愈下。

才哥太好人了。這是華僑人的評價。當年每上《華僑》編輯部,都感受到一片平和,一片輕鬆的氣氛。我坐在其中,變得十分慵懶,十分的舒適。

我是頗懷念那段日子的。

有人說,才哥太子爺出身,秉承父親岑維休的產業,是不懂辦報的,他只是老闆,不是報人。這說錯了,才哥是真正的報人。

才哥留學美國,讀經濟學,得碩士。1945年入《華僑》營業部,從低做起;1954年後任日報編輯;1957年出任經理;1985年任總經理。到1986年父親離世,才接任社長。

才哥歷經營業部、編輯部,對報紙的運作了如指掌,這可見於1955年出版的一部名曰《報紙》的書,封面作者署何建章、歐陽百川、吳灞陵、岑才生。內容其實多由岑才生執筆,何建章是當時日報的總編輯,歐陽百川和吳灞陵是編輯。吳灞陵開篇寫〈報紙之史的發展〉,佔三頁;何建章寫第三章〈論記者工作與修養〉,佔兩頁;歐陽百川寫第四章〈編輯工作概述〉,佔兩頁,都是篇幅甚短之作。其餘四章〈香港報紙的組織〉、〈報紙出版程序〉、〈什麼是新聞〉、〈怎樣讀報〉的長文,都由才哥執筆。從這幾章可以看到當時報紙的面貌,插圖亦多。在印製技術開始躍飛的上世紀90年代,這部描述傳統報館運作的《報紙》,實在是一部史書。吳灞陵說:「今日(按:指50年代)香港報紙仍在一切現代的優越條件下邁進,其理論與實際,可從這部《報紙》窺其全貌,因為作者岑君才生不但是新聞學的研究者,並且負起了搞好一張報紙的實務,其深入淺出的寫法,大有助於讀者對於報紙的了解。」確然。

才哥去矣。他是我從事報業以來「最仁慈的老闆」。

《文匯報》二O一六年五月三日)

緬懷香港一代報人岑才生
也替《華僑日報》歷史問題說句公道話

鄭明仁

《華僑日報》與香港一同度過多個歷史時刻。(網上圖片)

香港一代報人岑才生先生於2016年4月27日在養和醫院安詳離世,享年94歲,新聞界同人深表哀悼。岑才生的辭世,代表着香港報壇昔日的中流砥柱又少一人,也代表着由岑家創辦的《華僑日報》(《華僑》)正式成為歷史。

岑才生父親岑維休1925年6月創辦《華僑》。岑維休領導報社經歷了省港大罷工、抗日戰爭、日軍佔領香港、國共內戰、六七暴動、香港前途談判等歷史時刻,每個時期《華僑》都首當其衝,有榮也有辱。

日佔時期《華僑》的所作所為,令岑維休於戰後成為箭靶,一度遭國民政府當作「漢奸」通緝,主辦此案的國民黨黨官企圖一舉吞併《華僑》,岑維休幸得港英政府全力保護,並得到徐復觀代向蔣介石求情才逃過大難。《華僑》背負着這個歷史恥辱包袱走了好幾年才走出「通敵」陰影。筆者這篇文章是在緬懷岑才生先生之餘,也希望替《華僑》被指在日佔時期的「通敵」行為說句公道話。

牽頭創立報業公會

岑維休於1985年12月逝世,岑才生即正式接掌《華僑》。早在1945年香港重光後,岑才生已進入《華僑》營業部工作;1949年他到英國三家報社實習時遇見何東爵士(何東家族在香港經營《工商日報》),何建議他回港後創立團結各報的公會組織,以便在國際上發揮影響力。岑才生回港後與父親商量,結果《華僑》和《工商日報》、《星島日報》、《南華早報》於1954年成立香港報業公會。公會至今仍是香港最具代表性的報業組織,岑氏父子對公會貢獻良多。

《華僑》是報壇的「少林寺」,很多報界知名記者編輯都是出身《華僑》,他們都感念「才哥」(行內人對岑才生的稱呼)給他們很大的自由發揮空間。《華僑》最為人稱頌的是其「讀者救童助學運動」,多年來籌得近億元善款,受惠兒童150多萬人次,受資助學生逾15萬人。岑才生熱心公益之餘,沒有忘記過去的「舊夥計」,每年年底都會「擺番幾圍」敍舊,他本人一定出席。

筆者與岑才生相識於八十年代,我們多在港督府和官方的「吹風會」上碰頭,每次見面都是行色匆匆,沒機會詳談。1991年《華僑》賣盤給《南華早報》營運,至1995年1月12日停刊後沒有機會再見面,直至2014年3月,筆者受香港新聞博覽館委託訪問岑才生,作為館藏香港新聞口述歷史一部分,久別重逢的岑先生年逾九十,思維仍非常清晰,對《華僑》每個階段的歷史都能清楚憶述,惟對日佔時期的《華僑》事情就輕輕帶過。因為筆者當時正在研究淪陷時期的香港報業歷史,之前已在圖書館和檔案館搜集了不少資料,欠缺的是《華僑》老闆現身說法。筆者其後兩次私訪岑才生,總算有點收穫。

首先,岑才生回答了1941年12月25日香港淪陷前,《華僑》為何不停刊撤走,以至成為附敵的工具?岑才生說:「當時港英政府要求我們堅持到最後一刻,因為市民需要報紙報道最新消息,如果那時所有報紙都撤走,人心會更加不穩。」筆者翻查當年報紙發現,根據香港《大公報》12月3日報道,當時主要的中西文報紙均向港英政府表示,在戰事發生時也絕不停刊,繼續為市民服務。《大公報》這樣報道:「港府欲詳知本港中西報在戰事發生時,是否繼續發行,供給本港市民閱讀,昨特託遠東情報局轉徵各中西報章意見,據悉:西報方面,一致表示無論如何困難,仍繼續出版,中文報方面,昨日亦全數答覆,謂決繼續努力,絕不停刊,計有大公、華僑、工商、星島、國民等報,均接到港府之詢問,彼等均作上述答覆。」上述報章確能遵照承諾堅持出版到最後一刻,但《華僑》於最後一刻過後仍猶豫不決,最後便淪入敵手。

究竟岑維休當時不離開香港是出於什麼考慮?岑才生說:「家父沒有說得很清楚,但我估計當時是考慮到幾百員工的食飯問題。」在危急存亡之際還惦記着員工的生計,今天看來是不可思議。無論如何,《華僑》留下不走,從此便走上附敵之路。

社論副刊迂迴抗日


綜觀香港在日佔三年零八個月期間,《華僑》在輿論上確實做了很多為日敵張目的事實,這是不容否認的;然而,筆者站在更廣闊的角度去研究該段時期的《華僑》,發現《華僑》不盡是媚日,反之,從該報副刊一些內容以至部分社論和編輯的標題,往往可看出「迂迴抗日」的弦外之音。

岑維休曾經多次因為《華僑》的出位言論而被召往日本憲兵部「照肺」,筆者在此不贅。我的論文〈日據時期香港報紙「附敵」問題研究──香港華僑日報的個案分析〉副本已分別放在北京大學圖書館和香港大學孔安道圖書館,可供索閱。在日敵眼皮下,《華僑》岑維休和編輯們能走到這一步已不簡單。因此,我們在責難《華僑》附敵之餘,是否應該考慮到它也有積極的一面。

筆者引用1946年6月8日《華僑》社論:「本報過去工作概略──為祖國服務為民眾服務是我們一貫立場」作為總結:「……香港力竭投降後,全港僑胞陷於長期的黑暗時代,而本報亦經歷一最艱苦最難堪之時期,本報雖被挾持出版,但全體同人始終絕不動搖,日惟以維護難胞生活,解除淪陷區內同胞之苦痛為立場對象,雖經敵報道部不斷利誘威逼,迫使承認汪逆政權,赴粵開辦報社,及更易華僑日報名稱,然同人等始終堅持不屈。反之,且以抗戰必勝,建國必成,敵人必敗,軸心最後必告崩潰之堅定信念,從字裏行間上,新聞位置上,社論特稿上,版頭插畫上,利用我國文字之奧妙,與編輯手法,隨時隨地以巧妙方式,暗示於廣大讀者之前,以增強其信念,而奮發淪陷區內受苦民眾之精神。此種舉動,致為屢被敵憲兵部與報道部傳訊之原因。但敵方鑑於本報有全體民眾為後盾,得全港僑胞之擁護,故雖屢屢出以禁止出版,亦將本報幹部人員拘禁處死等危詞恐嚇,但憚於民意,恐惹反感,未敢實行。本報同人此種敵後工作,甘冒自身妻子,以致朋友同事,犧牲生命,酷刑拷掠之危險,經過整整三年零八個月之長期驚心動魄,血淚交織,其艱辛悽楚之處,自信並不下於祖國前線後方衞國諸將士與義烈同胞也。此種思想心理作戰,重在精神而不重在實質,重在裏層而不重在外表;其目的方法,乃使群眾心領神會,潛移默化於無形。本報同人是否漢奸,是否叛國,有淪陷時期本港廣大讀者可資證明,有集中營內盟邦友人可資證明……。更試就淪陷期中,粵港每一難胞加以詢問,華僑日報是否漢奸報紙,本報同人亦深信此一詢問必獲否定的答覆;但若斷章取義,尋瑕抵隙,則不獨本報全體同人不免,即整個淪陷區內以至鄰近之中立地帶(例如澳門),亦將無一完人。……」

(鄭明仁,資深傳媒工作者)

(《信報》二O一六年五月四日)

(剪報圖片來自Ming Yan Cheng臉書二O一六年五月四日)

岑才生遺照:

報業公會名譽會長岑才生早上在養和醫院離逝(報業公會網頁)

岑才生去年十二月仍有出席華僑日、晚報團年飯商台新聞)

岑才生2003年曾獲中大頒發榮譽院士(中大網頁)

(來源:商業電臺網頁二O一六年四月廿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