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中我開始學習寫作,投籃多了,總有一些刊登出來。
寫新詩是受了冰心的《繁星》和《春水》影響,五六行短詩淺白易明,詞藻華美,跟着又讀到溫乃堅的新詩,遂仿效他們用雁影這筆名發表了十幾輯短詩,愛上寫詩就是這樣開始。
機緣巧合認識了許定銘,不久更加入他發起的藍馬現代文學社,直至文社漸漸式微,藍馬的招牌被我拿去做出版社,第一本書是我的散文集「但雲是沈默的」,第二本是羅少文的「絕響」,跟着是野農的「婚宴」。事隔十幾年後覊魂於八七年出版詩集「趁風未起時」。
七十年代初可以說是我生命的轉捩點,差不多同一時間很多事情齊齊發生,電台有人找我寫講播稿,台灣回來的何步正給我在明晩開了個專欄,同期創辦了第一個傷殘人士獨立行政的非某利機構,──「傷殘青年恊會」。
不久開始與友人踏上創業之路⋯⋯三個青年小伙子,一個喜歡音樂,兩個愛書,於是在新都戲院商場開了間賣書兼賣唱片的音樂書屋,不夠半年,因為不善經營便光榮結業。
鉛字粒還是排版主流的時候,日本人發明的打字機與柯式的出現,把印刷業來個翻天覆地大變天,從此諾大的字房便被一張小小寫字枱所取替。
遇上中文打字讓殘疾人士得到一份工作,是排版和印刷選擇了我們,不是我們選擇了印刷,沒料到一幹就是幾十年,成了終生職業,沒有喜不喜歡,像上一代的盲婚啞嫁。
在灣仔昌業大廈是我活得最風流快活的日子,洪朝宗的「時代青年月刊」是藍馬柯式印刷公司承印,無異這雜誌提供了一個很大的發表空間給我,最初是把稿件寄去明愛中心給他,審批過連同其他稿件才拿來排版,排好就付梓。我的稿後來他不看了,說拿來拿去覺得麻煩,我愛怎樣畫版隨我意。
當年很多文友的刊物都拿來給我們排印,焚風詩社第一期柯式刊物是我畫版,兩條粗黑綫中央夾着「焚風」兩個大大的行書是胡玉庭手筆!這破格設計吳萱人每次提起就豎起大拇指!
給他人作嫁衣裳,往往比臨淵羨魚來得更真實,那些年新詩、散文小說甚麼都寫,偶爾也寫書評電影。化了很多筆名,分別用於不同類別的文章,慢慢就覺得對自己名字要負點責任,想到往後寫甚麼,不是比怎樣寫更重要麽?
自始覺得甚麽都寫很無聊。
有時工作累了,會問自己在紙張和油墨中打滾,有甚麼抱負呢?簡單的答案:只希望來到這世界,不要給別人帶來負累就夠了。
作為生意文化人,在銅臭和文字間打滾,沒有别人想像中的矛盾;如果醉生夢死都可以丟下,還有甚麼在乎?曾跟朋友說印刷比爬格仔實際,合乎經濟效益。
我不甘心不是寫過甚麼?在我來說,活着才明白創作是一種態度,做人有多誠懇或者就是我所追求的終極意義。
七十年代末工作愈來愈繁重,不僅僅不寫,更不聞不問,一停就是二十幾年。掇筆只是求生的需要,算不上找到甚麼存在價值。
復筆之後,希望認識我的人早已忘記了我,不認識我的就把我當新人吧!
(這段影片內的示範員,我們見到那穿着筆挺西服的男子,記得就是當年賣台灣造的中文打字機的張老闆,他是one man co.。那年代借貸不容易,他卻給我們做了私人分期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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