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3日 星期日

香港作家楊興安:紮實古文根基 學子一生受用

香港作家楊興安:紮實古文根基 學子一生受用

撰文:何靖淇 攝影:文灼峰



相信不少讀者喜愛他的文墨,香港作家楊興安博士在本社定期撰文,受大中華地區讀者的歡迎,不少他的弟子在文章留言:「楊老師,我是你的學生,回想已是半世紀歲月了。希望日後有機會再向老師請教,愚生銘謝老師教誨。」、「楊sir,許久不見了!有幸跟你學習寫作,時間雖短,但獲益良多,有機會真想親自向你說聲『多謝教導』。」

楊興安從事文教工作多年,尤鍾情寫作,上世紀八十年代計劃開始寫小說,為了打好基礎,拿起手上最喜愛,亦是最嫻熟的金庸小說作品分析,寫下《金庸筆下世界》。因緣際會,與一代文翰相識,後來成為《明報》社長查良鏞(金庸)秘書,筆桿下磨練書信。楊先生經常扶掖後輩,筆者猶記得他諄諄教誨「文章是磨練出來的」,這次本社特邀專訪,請教他如何寫好文章的心得。

開卷有益 多讀歷史故事

學好中文應從認識中國文化歷史着手。楊興安先生退休後,更醉心於寫作,孜孜不倦整理歷史資料撰文。早在讀中學時,歷史和地理兩科他都愛,而且成績不俗,20歲時買下套《資治通鑑》來讀,「當時只愛唐代歷史,因為唐代在中國歷史最輝煌。近十年愛讀明史,原本不喜歡明史黑暗,但故事發人深省,如明成袓、張居正,都足發人深省。」他認為,尤其從政者應該多讀中國歷史故事,便可鑑古知今。

他筆下的歷史故事素描,讀者從中可窺探一二。楊興安說,最初讀歷史要先知道故事,後了解歷史的根源背景和影響,再後是對事態得失的檢討,找出事態發展的必然性與偶然性,作前事後的借鑑。例如,宋朝王安石變法,要知道為何他推動變法時有反對聲音、變法帶來些什麼後果、當時政府怎樣收拾殘局等等。這些問題歷史學家都有不同的看法,這是讀歷史趣味盎然之處,啟迪思考。他續說,「當知歷史不斷重演,既有相似,又有不同。不讀歷史,在人生旅途中,損失實在不少。」最近不少學者紛紛提出完善香港教育制度一些建議,例如鼓勵STEM科學教育,培育莘莘學子創新與科技知識。然而,一個只有理科,沒有文科的社會,會是什麼模樣?文科是否更落後,追不上時代急促的步伐?

楊興安從事文教工作多年,尤鍾情寫作,後來成為《明報》社長查良鏞(金庸)秘書,筆桿下磨練書信。

讀通文言文 語體文自然通順

談到如何學好中文,楊興安提出學習中文最基本目的是傳情達意。中文又分口頭語和書面語,書面語是「雅言」,「信、達、雅」之中的「雅」,着重詞語是否運用得精妙,我們一般透過讀書認識,日常生活中難以學會雅言。另一個是口頭語,作日常溝通的工具,比較通俗,能傳達基本意思,卻難以表達語言深度的意思。楊興安舉例,我們用「悽楚」、「悽愴」這些形容詞彙,最初如何學會?便是從書本上知識學到的。「楚」,除了楚國,楚字有痛苦的意思。詞語「施以夏楚」,是用杖捧打痛的意思。不讀書便不會用「悽楚」一詞。

他認為書面語比口頭語的表達能力博大精深,需要一定的修養和浸淫。他笑言中文絕不難學,千百年來中國的讀書人,面對相同的情況也沒難倒。「試看歷代的好文章好詩詞,以文字表達人類心靈深處的感受和思考,一定比說話來得深刻。」他又舉例「今日」看似是口語,其實唐詩早已有「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書面語又分為白話文(語體文)和文言文,其間遣詞和語句的結構又有分別,容易使人感到中文難學。現代人又多以電子通訊,甚少以書信文字往來,很少人能寫好文章,甚至中文老師也不會寫文章,受老師影響之下,學生的中文書寫水平每下愈況。楊興安認為,學中文應該重視書面語,讀通簡單文言文,語體文自然通順。有人看到好文章、好文句,仍懂得欣賞,可是自己作就未必。五四運動時期,胡適一群人推行語體文,說打倒文言文,他們全部語文根柢非常好,熟讀歷代文言文,但他們下一代的學生卻沒有中文根柢,甚少看過精簡的文字,導致中文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情況。

文言文雖然受到輕視,但許多今日應用的白話文詞語和結構,都是從古代漢語走出來的。楊興安認為,中文最重要是精要運用,可以用少一個字,就少一個字。但也不能刻意尚古,文詞除了暢所欲言之外,宜簡潔有力,清晰誠懇。「我接觸一百個人,也有二、三十人能寫文章,寫得好不好便另一回事。」中國文化是書面流傳下來,現在不只是中文,全世界的文字都走向粗糙。(記者問「粗糙」是指什麼意思?)「粗糙」是指難登大雅之堂。他補充現時不少人對文言文誤解,認為文言是句子組織上的分別,不是詞的分別,詞用得典雅不是文言,他舉例有人問「不便之處,敬請原諒」是否文言?當然不是,這是標語。

「古文根基好,使我一生受益。」

楊興安表示,「古文根基好,使我一生受益。」他差不多十歲便開始接觸古典文學,國文科對他影響尤深,他憶述起當年教材是《古文評註》,當時的班主任,很多學生都怕他,他教古文很慢,一個學期只教完三五篇,後來發現原來教得通透明白。楊興安認為教材不需多,但要教得深入。「教書不是看多與少,而是深刻印在腦海中。不停灌輸知識,學生能把全部知識帶出課堂嗎?」他補充學好中文首要選取好教材,學習時要背誦優秀作品,背誦以唸默課文表達。他又解釋道,「突然說背誦當然辛苦,但我們是自少開始背誦。」例如《論語》「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這些其實很易唸,當年背誦的到現在還記得十分清楚。

楊興安鼓勵訓練兒童的記憶力。「每個禮拜唸一首唐詩,這會有損失嗎?」現在社會受西方教育影響,提倡愉快學習,輕視記憶力訓練。但記性是一個底子,會慢慢懂得欣賞詩詞。他認為背誦不是問題,視乎內容及方法。父母只要選對教材,從小讓孩子接觸古文,傳誦不衰的文言古詩文,簡單例如《唐詩三百首》,只要讀通五十篇古文,學好中文不是難事。他從事教學多年,仍然認為背誦是最重要,沒有背誦,等於海綿沒有吸收。他感嘆隨着歲月增長,記憶力會逐漸衰退,常把一些事情忘卻,可是當他想到某些單詞時,他會翻查不同書籍,嘗試把它找出來。楊興安曾為李嘉誠工作六年多,負責撰寫管理層日常信函、演辭及文書工作。他說許多有成就的人,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記憶力好。記憶力不一定指在讀書方面,學音樂的人都要記得音符、學跳舞的人也需要好的記憶力,記住每個動作。因此,好的記憶力是每個範疇上成功的基礎之一。

《灼見名家》2017年3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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