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化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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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17日 星期五
樊善標:時代新鮮人──序西西《牛眼和我》
從《牛眼和我》到《試寫室》,當然有些轉變,那除了源自西西文化視野和價值選擇的調整,也當包括在不同時候因應底線寬嚴突破限制的巧心。一九六O年代西西在其他地方也寫了不少談電影、繪畫的文章,特別是《中國學生周報》,目前已有人在整理,出版後應該有助於分辨兩種因素所起的作用。翻開幾年後某天的「快趣」(一九七四年一月十八日),赫然發現西西「剪貼冊」、董橋「英國通訊」、也斯接手的「我之試寫室」幾個專欄如群星簇聚,還有蔣芸、孫寶玲,都是新一代的作者,新人新事畢竟涓滴成潮了。
最後交代一下本書的編排。正如何福仁先生〈後記〉所說,剪報原來屬於已故的張景熊先生。全部一百四十六篇整齊貼於記事簿上,本書各篇即按照剪報冊的次序。我在中大圖書館找到的三篇專欄都是一九六七年的:〈問他們去〉(八月十八日)、〈破衣服的芭鐸〉(九月七日)、〈杜魯福的烈火〉(十一月三十日)。第三篇和剪報冊重複,前兩篇為新發現,故全書合共一百四十八篇。
「牛眼和我」的版頭由西西設計,剪報冊中共有十一個不同的版頭,每個版頭篇數不同,但總是一個版頭結束後另一個版頭才開始。因此〈問他們去〉以類相從,排在同一版頭的最後(這個版頭只有兩篇,次序即使有錯也差不了多少)。〈破衣服的芭鐸〉的版頭為剪報冊所無,姑且排在〈問他們去〉之後。此外,《中國學生周報》第九九七期(一九七一年八月二十七日)轉載了〈獨行旅行客〉,並注明「原載一九六八年七月五日『快報』副刊」。從這四篇有明確刊登日期的專欄可以肯定,「牛眼和我」在一九六七年八月至一九六八年七月之間見報,但確實的起訖時間無法考得。再從各篇內容推斷,剪報冊似乎並非完全順序,中間有多少沒有剪存更無法估計。不過能夠讀到西西年輕時的散文,得以重尋她從灰色時期轉向快樂時期的足跡,已經非常幸運了。
(《素葉工作坊》臉書專頁2021年7月16日;圖片來自《虛詞》。)
2024年12月29日 星期日
馬吉:請沈西城尊重故友
沈西城寫過好幾篇文章談也斯和《四季》,並自稱是《四季》創辦人,在那第一期上有他用筆名葉藍尼翻譯的東西,他一再聲稱那是大江健三郎的《死之奢侈》,在他2023年6月4日和2024年4月22日臉書上的帖子都如是說。到2024年5月3日,他又寫了篇〈以訛傳訛說《四季》文學〉,提到葉藍尼的譯作,起初仍說是大江健三郎的《死之奢侈》,後來可能有人提醒他,才改為馬基斯《販賣神跡的人》。但那「馬基斯」不知何許人,翻查《四季》,才知道是加西亞‧馬蓋斯,譯文的題目是〈善良的畢加曼,販賣神職的人〉。該期有個馬蓋斯專輯,葉譯是其中一篇。由此可知,沈西城的回憶有多靠得住。
沈西城2023年6月4日在臉書的帖子截圖
沈西城2024年4月22日在臉書的帖子截圖
沈西城2024年5月3日在臉書帖子的編輯記錄截圖,起初仍說是《死的奢侈》。
後來才改為馬基斯《販賣神跡的人》
刊於《四季》第一期,1972年11月。
2024年12月26日,他又寫了篇〈也斯試寫成名家〉,仍是錯誤百出。他首先說劉以鬯「拉他(按指也斯)到《快報》副刊接亦舒的班續寫《我之試寫室》,因而一舉成名」。這個問題,陳進權早已弄清楚,也斯是接西西的棒,不是亦舒,也是西西將也斯推薦給劉以鬯的。
接着他說:「《四季》原意是一年四期,不料了只出了一期,就告壽終正寢。」又說:「下一期怎辦,出還是不出?投票吧,三對一,只有也斯投出版票。我本是支持也斯的,經費沒有了,光支持有什麼用?《四季》無疾而終。」
這就奇怪了,他分明知道《四季》出了兩期的,在4月22日那帖子裏,便承認「某君笑我沒有參與第二期的編輯,那倒是對了」;在5月3日的帖子,他提到馮偉才「翻出《四季》第二期目錄」,並說自己「赴日在即,下堂求去,第二期自然沒有了我」。何以相隔半年,他竟說《四季》只出了一期,又創作出那投票出版第二期的情節?
他常說甚麼「《四季》創刊四子」,即也斯、覃權、小克和他,前三人已作古,是否因為「死無對證」,他便以為可以順口開河,胡亂編造?他這樣有尊重故友嗎?
2024年12月23日 星期一
陳進權:再談《四季》文學雜誌及其他
其後由於再發現沈西城寫也斯的資料嚴重失實,故此不得不再草一文回應。既然上篇投《城市文藝》,續篇順理成章也應投同一刊物,因此於6月4日將拙稿投給該刊。6月14日收到梅子先生的回覆說:「……第130期的《編後留言》最後一段如下:『末了想說的是,本刊上期發表了陳進權先生《〈四季〉文學雜誌的創辦者及其他》一文,其中對沈西城有份『創辦』《四季》雜誌一說提出質疑,編輯部曾詢問沈君有無回應,如有,可予刊載。沈君答已在自己臉書上作文澄清,不擬重複。既已有兩造公開發表的文字,讀者可自行參閱,此事就此告一段落。敬祈諒解。』因此,尊稿不擬刊出,您可自行另作處理。盼多多包涵。」既然如此,筆者只好考慮改投其他刊物。7月4日聯繫某刊,答覆謂先看稿再決定。將文稿發給該刊後,由於適逢書展,沒有急於追問是否採用,直至8月28日才第一次詢問情況,答覆說「我是想刊出這個討論的,但需時整理準備,此前書展太忙,希望在這兩周內可以處理,十分感謝耐心。」可是一個多月過去,沒有任何回覆,因此於10月6日再次詢問,但沒有回覆。10月16日第三次查詢,答覆說「真是不好意思,工作太多,此事耽擱了,望先生再等一下」。我回覆說「希望月底前可以出稿」,答說「當然」……
百般無奈下,今將拙文在《大拇指》臉書上傳,澄清一些不盡不實的資料,以免有人將那些不負責任的文章當作香港文學史的什麼精品史料,繼續貽誤讀者。──陳進權謹識】
■再談《四季》文學雜誌及其他■/陳進權
拙文〈《四季》文學雜誌的創辦者及其他〉於《城市文藝》2024年4月號發表後,一如預料,引起一些茶杯風波。
作為事件的關鍵人物──沈西城,除了輕描淡寫承認記錯也斯寫專欄日期以及也斯創辦《四季》日期,重點放在「『聽聞第一期沈西城有份編輯,佢同也斯是同學。』我回應說:『並非事實,勿以訛傳訛。』」這幾句上,說:「有人批評我點寫也斯作假,既冒充同學,又自抬身價有份參與《四季》的編纂工作。哇!這還得了!不止如此,那人還暗射我文風不端,不值信任云云。」又說:「時間有謬誤,年代遠,記憶出錯,可修正,難道此便是死罪?」(見4月22日沈西城臉書帖文),顯得非常不服氣。某些人連拙文還沒看到,不了解來龍去脈,就留言附和,對筆者冷嘲熱諷一番。
我在WhatsApp群回應後另有補充:「僅指編輯」,即並非否認沈西城與也斯是同學,而在上篇拙文,由於下面段落已提到「沈西城既與也斯是小學同學」以及學校發生的事,就並無否認兩人非同學,不再囉唆說明,而且全文重點在談《四季》的創辦者,稍看前文後語已清楚不過,有這麼難理解嗎?
沈西城除了輕描淡寫說記錯也斯寫專欄日期及《四季》創辦日期,推搪說年紀大了記憶有誤(11年前寫〈追憶也斯〉時,沈年約66歲,絕非「高齡」),還說:「近日精神欠佳,下筆常出錯,先是搞錯也斯寫專欄日期……」(4月27日臉書帖文),一篇寫於11年前的文章錯得千瘡百孔,只因「近日精神欠佳」?寒山碧留言說:「沈兄,所以寫傳記或回憶錄,必須勤查文字紀錄,記憶會漂移。」(見2024年4月27日沈西城臉書留言)是難得說中肯說話的留言者。
這裏再看看沈西城下筆輕率的其他例子:
2024年3月24日沈西城臉書帖文〈我在電視台的日子〉,記述劉天賜找他入佳藝電視擔任《推理劇場》策劃人,說:「……《推理劇場》,僅拍了《睡新娘》和《繩結》,而我這個策劃人,竟然連劇集都未看過。」
曾擔任《推理劇場》編劇的張偉男,早於2018年11月27日在臉書也曾談及佳視的《推理劇場》,張偉男這樣說:「這張用原稿紙記下1978年佳藝電視推理劇場頭十輯的資料......佳藝電視於1978年8月21日倒閉,我和杜杜各有一個劇本未及播映,其實早已拍好,我自己的一輯我在公司內部看過……」。從原稿紙所記可知,《推理劇場》已播出8輯,每輯分上下兩集於星期六、日連續播出。另有張偉男保存的《佳視》週刊上的電視節目表為證,8月12日星期六播出張偉男編劇的「魔鬼少年」上集,另一節目表為8月26日星期六,將播出也是張偉男編劇的「睡新娘」上集,可惜佳視於8月21日已倒閉,因此無緣播出。(馬吉按:張偉男此帖設定為只限朋友閱讀,故本網轉貼時不另附截圖。)
馬吉〈沈西城的《倪匡傳》〉一文透露,「沈西城2024年4月20在臉書發了一文〈倪匡不為人知的一面〉,提到他寫過一本《倪匡傳》,出版之後因『觸碰了家人,發行商擔當不起,立即全港撤回』;『出版僅三日,銷路不到一百,從此不見天日。』……我大感好奇,微信問他手頭可還有此書,答說沒有。此為意料中事。我不甘心,搜尋二手書網,咦,有本他寫的《倪匡傳奇》出售。連隨傳圖問他:『是否這本?』答曰:『是。』我再四處搜查,發覺天地、三聯都有此書發售,不見有撤回呀。問他何以故,他亦不明所以。……到了6月,某拍賣羣組忽地上了本沈西城的《倪匡傳》,羣主介紹說:『據聞此書因內文出了點問題,故發行不久就迅速收回。』……這《倪匡傳》是利文出版社1996年初版,而我見的那本則由銀匯於2022年初版,兩者出版時間相距廿多年。當初遭撤回的顯然是利文版,何以我問沈時,他竟當新版是舊版,是年深月久記不清了?或是隨口敷衍回答?由此可知,有些事即使問當事人也未必靠得住。」(見「馬吉雜筆」網誌)不管沈西城真的記錯還是敷衍馬吉,均顯示沈西城記憶模糊混亂,連自己寫過什麼書也忘記,將兩本書混淆,又不核實,馬虎搪塞。
或者沈西城又辯駁說這些年代久遠的事難免記憶有誤,那麼再來看看另外的例子:
2017年底或2018年初,風傳「曾志偉、藍潔瑛事件」,在輿論壓力下,曾志偉於2018年1月17日在香港舉行記者招待會。記者招待會很簡短,開始時先由陪同律師向記者申明曾志偉不會回答任何提問。曾志偉先以廣東話發言,再以普通話重複一次,然後代表律師再重申,網上轉載有關言論也須負上法律責任,隨即在律師及相關人士陪同下離開,前後僅10多分鐘。2018年2月3日,沈西城在專欄大文〈疑幻似真的藍潔瑛事件〉這樣說:「哇!厲害矣!中港台記者蜂擁而至,爭相發問,一一否認指控罪,更聲言狀告造謠者……」。才相隔10多天時間,沈西城卻信口開河,胡亂編造。當時有多位讀者留言反問何來「爭相發問,一一否認指控罪」?筆者也曾留言說:「新鮮熱辣發生的事也亂噏,那些年代久遠的憶舊文章,又有多少可信性?」該次記者招待會的報導、全程短片以及沈文,網絡搜尋就輕易看得到,讀者隨時可以查證。
這些僅是目前看到且有據可查的錯誤,那些死無對證,難以查考的,又有多少失實?筆者愛看憶舊文章,也曾看過沈西城部分大作,但自〈疑幻似真的藍潔瑛事件〉一文後,從此不再看他這類憶舊作品。
關於沈文提到小學時同學戲弄也斯,故意在也斯面前叫也斯已逝世父親名字,筆者質疑「一個小學生怎會知道也斯的私人事情?到底沈西城說的是否事實的全部?以他的行文作風,很值得懷疑」,就是基於上述沈文的「作風」作出的質疑,究竟實情如何?
寫上篇拙文時,筆者僅看到沈西城11年前那篇〈追憶也斯〉,文中說同學故意在也斯面前叫也斯已逝世父親名字,但並無提及具體名字。卻原來沈西城於2023年6月4日在臉書已發表過大文〈少年時代的也斯〉,文中這樣說:「……秉鈞父親早逝,很怕人提起他父親,偏偏班上四大寇之一的林偉文特別喜歡撩撥他,常常借意高喊他父親的名字,十分促狹。春秧街有間華芳文具店,秉鈞父親叫梁華芳,小息時,林偉文放大嗓子叫『華芳商店』,聽在秉鈞耳裏,就像是在調笑他的父親,滿不是味兒。」2024年5月3日沈西城臉書最新帖文〈以訛傳訛說《四季》文學〉又說:「在班上我跟陳志雲、林偉文、時金元是名滿全校的『四大寇』,頑皮搗蛋,不在話下,時金元更愛跟老師抬槓,甚至出手毆打老師。林偉文、陳志宏老師不敢揍,多言好動,輒作弄同學,明知也斯不喜提父親姓名,偏要一唱一和地,『梁華芳、梁華芳』的逗他,每氣得也斯面紅耳赤,眼淚直流,仍不罷休。」(按:引文中陳志雲、陳志宏是原文照錄,估計是同一人。——也是馬虎不核實之故)已繪形繪聲,更有也斯父親名字,到底是否屬實?
將沈西城兩文給吳煦斌看,吳煦斌截然說,華芳並非也斯父親名字,有保存的舊文件為證。但為尊重逝者及基於私隱,不會公開刊出文件佐證。
沈西城連這樣也隨意下筆,胡亂編造,杜撰名字,還舉出同名文具店,繪聲繪影,彷如編寫劇本或撰寫故事新編,也就是我說的「以他的行文作風,很值得懷疑」。現在不止質疑,已是證據確鑿,不知沈西城還要怎樣推託搪塞?
記憶模糊,時空錯亂,行文草率。究竟沈文有多少真、多少假?哪些真、哪些假?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兩文除了杜撰也斯父親名字,其他還有多少失實之處,目前難以考證。
沈西城說:「我做文章,在於回憶,並非做史,年邁有誤,請包涵,可訂正。」(見4月24日臉書帖文)沈西城一面搪塞說不是寫歷史,但著名作者胡燕青在〈少年時代的也斯〉帖文下留言說:「前輩這篇文章是文學史的精品材料啊!」(見2023年6月4日沈西城臉書帖文留言)他卻欣然受落。回憶就可以信口雌黃?有人指出錯誤才訂正,可是當沒人(發現後)指出,而且更當作珍貴文學史料參考,不是貽誤讀者嗎?
關於《四季》的創辦者,馮偉才在沈西城臉書留言說:「也斯跟我說過,《四季》第一期四人開始:也斯、沈西城、覃權、小克。(應是早期工作階段,後來參與進來的人多了,用編輯委員會名義。)第二期沒你是正常的,因為要籌錢,第二期要二年多後才出來。文學史不容扭曲,事實就是事實。我前兩年為關夢南寫的〈七十年代香港青年作家〉已講清楚。」(見4月22日帖文留言)大有一錘定音氣勢。
當時也斯怎麼說、當中有無誤解沒人知道。上篇拙文已引述大段也斯文章為憑,白紙黑字記述創辦者包括也斯僅五人。(也斯1983年在〈《四季》,《文林》及其他〉一文中説:「吳煦斌和我,加上在《香港青年周報》寫影評認識的張景熊和莫展鴻,在報館認識的搞翻譯的朋友莊稻,一起談辦雜誌的事。」)一般同人刊物曾參與過的人較多,並非所有參與過的人均是創辦者或編輯。劉以鬯、黃俊東兩位前輩也參與過,上篇拙文提及的李國威、程伯堯也參與過,還有其他出席「三十年代文壇上的一顆彗星──葉靈鳳先生談穆時英」座談會的人也參與過,相信還有未提及的其他人士也曾參與過,他們均是創辦者或編輯嗎?發起人也斯白紙黑字記述也不相信,誰的話才可以相信?
(《大拇指》臉書專頁2024年12月23日)
2024年12月10日 星期二
張愛玲與好友談瓊瑤
張愛玲:《半生緣》也無以為繼,我寫一部瓊瑤可以寫一百部。(1968.6.26)
宋淇:不如我去信給平〔平鑫濤〕,由他多付你一點稿費好了。(1975.10.10)
張愛玲:加稿費也許平鑫濤要顧慮到瓊瑤──他的staple。(1975.10.16)
宋淇:平〔平鑫濤〕對你不錯,同幾位出版商和作家私下compare notes,都認為平對你的條件是異數,想來是他把瓊瑤作為staple,把你作為招牌,同時一種guilty conscience的贖罪表現。我想你可以問他多要點錢,在目前不會成為問題,因瓊瑤早已是美金的百萬富翁了。(1975.11.6)
張愛玲:我上次跟Stephen說擔心瓊瑤不高興,也不是說她在乎那點稿費,是面子問題。(1976.3.7)
宋淇:可見中國讀者的口味始終停留在melodrama〔通俗劇〕階段,不是生癌就是自殺就是出走,所以瓊瑤可以一冊冊的寫下去了。(1979.8.19)
宋淇:「皇冠」經我細心研究,比較最企業化,當然有很多人對瓊瑤的一枝獨秀很不服氣,於梨華即以此故極不開心,可是各人頭上一片天,瓊瑤硬是有讀者,至今不衰,捧沒有用,老闆沒有用,主顧不肯掏腰包買,誰都沒有辦法?(1981.2.28)
宋淇:我的書出版後到現在香港一本也買不到,代理商現在只經管四人的作品:(一)瓊瑤;(二)三毛;(三)張愛玲;(四)高陽,其餘都嫌數目太小,手續麻煩,所以你的書在香港到處可見。(1981.10.11)
張愛玲:我居然躋身於瓊瑤三毛高陽之間,真「懸」得汗毛凜凜,隨時給刷下來。(1981.10.26)
宋淇:平〔平鑫濤〕現在很少管皇冠的業務,他和瓊瑤正式結了婚,每年出國旅行一次,拍一部根據瓊瑤小說的電影(永遠不會虧本,賺的錢遠超過出版社),所以寫信給他未必有時間看。甚至於常常沒有下文,因為別人不敢拆寫給他的信,而他或許根本看不到。……皇冠也很聰敏,借這個機會,拿你抬出來,壓著陣腳,好讓另兩位:瓊瑤和三毛暫息一陣。(1982.4.2)
張愛玲:瓊瑤平鑫濤真是一對奇人,兩人是a whole industry〔一個完整的行業〕,真可佩服。我覺得瓊瑤的好處在深得上一代的英文暢銷小說的神髓,而合中國國情。我總是一面看一面不由自主自動的譯成英文:「我打賭你……謝上帝!」前兩年還有男子脫帽為禮,氣極了就shake〔搖動〕女孩子──紳士唯一可以對女人動武的方式。我倒覺得三毛寫的是她自己的,瓊瑤總像是改編──當然並不是。(1982.6.20)
宋淇:《皇冠雜誌》明年二月出360號,慶祝三十周年。平鑫濤打長途電話給我要我給他出主意。我建議他出一套別出心裁的叢書,與平日的叢書性質不同。其中之一是瓊瑤的散文,最近增加篇幅,她速寫兩期,出人意外的好,她的小說不希奇,已經出了三十七冊,散文都是創新紀元。其次,是你的《海上花》,你寫小說不希奇,翻譯英美作品不希奇,翻譯本國文字卻也是創新紀元。……平鑫濤與瓊瑤已決定停辦電影公司,以後專心辦出版,這對我們是好消息。(1983.5.5)
張愛玲:七月一日聯合報上有「筆名作商標」的新聞。瓊瑤是筆名,「張愛玲」不知道能不能作為商標登記。(1983.7.6)
宋淇:金庸的武俠小說和瓊瑤的言情小說群起翻印,銷路之廣,影響之大,無與倫比,甚至造成紙張缺乏。(1988.3.14)
張愛玲:大陸印瓊瑤金庸的書用光了紙,真發噱。「洛陽紙貴」變成紙盡。(1988.5.14)
宋淇:金庸和瓊瑤二人在大陸都銷到四千萬冊以上(1988.9.10)
張愛玲:瓊瑤的大陸銷路驚人也是意中事,因為大陸還停留在臺灣的三四十年前,而且五O年間就想看的欲望壓抑太久了,一旦爆發,即使已經是新的一兩代了。(1988.12.27)
宋淇:瓊瑤的作品走下坡,她就拍電視,去大陸寫旅遊記,寫自傳,最近又去大陸拍電視,她們二人深悉市場心理。(1990.1.11)
(《張迷客廳》微博2024年12月4日)
馮睎乾:張愛玲與宋淇談瓊瑤,也談亦舒
從上世紀六O年代中期起,張愛玲就跟皇冠出版社長期合作,至今她的書也主要由皇冠出版。皇冠的創辦人,正是瓊瑤第二任丈夫平鑫濤。
這兩天,Facebook有網民和《星島頭條》都轉載微博「張迷客廳」帖文(《星島》誤寫成「張述客聽」,不可思議),摘錄張愛玲、宋淇談及瓊瑤的對話,很多人都讀得津津有味。(注1)這些對話來自2020年皇冠出版的《張愛玲往來書信集》,我看了摘錄,覺得不妨補充一下,讓大家更了解當年「祖師奶奶」是如何評價「言情女王」。
一、張愛玲自揭通俗小說的創作「秘訣」
「張迷客廳」摘錄有兩則如下:
張愛玲:《半生緣》也無以為繼,我寫一部瓊瑤可以寫一百部。(1968.6.26)
張愛玲:我覺得瓊瑤的好處在深得上一代的英文暢銷小說的神髓,而合中國國情。我總是一面看一面不由自主自動的譯成英文:「我打賭你……謝上帝!」前兩年還有男子脫帽為禮,氣極了就shake〔搖動〕女孩子──紳士唯一可以對女人動武的方式。我倒覺得三毛寫的是她自己的,瓊瑤總像是改編──當然並不是。(1982.6.20)
張愛玲唯一的長篇通俗小說,是《半生緣》,所以她才拿這本書跟瓊瑤小說比較,自嘆不能像她那樣多產。這句話,我覺得既不是褒,也不是貶,只是客觀點出兩人差異──張愛玲志不在寫暢銷言情小說,當然無法像瓊瑤般流水作業,一條公式編出100個變奏來。
但後來張愛玲半開玩笑指,瓊瑤小說讀來像「改編」,卻有意無意吐露了自己寫通俗小說的「秘訣」──即改編外國小說。不久之前,我已撰文說過《半生緣》大量「抄考」J.P.Marquand 的H.M. Pulham, Esq.(注2),也難怪張愛玲看瓊瑤時會有「改編」的印象。不得不承認,這種向西方小說「致敬」的手法,在華文通俗小說界並非罕見,像金庸從大仲馬小說「偷橋」,也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二、亦舒狠批張愛玲
「張迷客廳」摘錄有一則如下:
宋淇:可見中國讀者的口味始終停留在melodrama〔通俗劇〕階段,不是生癌就是自殺就是出走,所以瓊瑤可以一冊冊的寫下去了。(1979.8.19)
為什麼宋淇會忽然批評「中國讀者的口味」呢?其實是因為亦舒。1979年8月19日的信,宋淇附上衣莎貝(亦舒另一個筆名)的短文影印本,該文題為「閱張愛玲新作有感」(此文收錄於亦舒《自白書》,香港:天地圖書,1981),亦舒說:
「今夜讀皇冠雜誌(東南亞版第十四卷第二期)中的《相見歡》,更覺愛玲女士不應復出。我有我的道理,一一細說。整篇小說約兩萬許字,都是中年婦女的對白,一點故事性都沒有,小說總得有個骨幹,不比散文,一開始瑣碎到底,很難讀完兩萬字,連我都說讀不下去,怕只有宋淇宋老先生還是欣賞的。」
最後亦舒又說:
「我始終不明白張愛玲何以會再動筆,心中極不是滋味,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究竟是為什麼?我只覺得這麼一來,彷彿她以前那些美麗的故事也都給對了白開水,已經失去味道,十分悲愴失措。世界原屬於早上七八點鐘的太陽,這是不變的定律。」
宋淇就是看了亦舒的文章,不服氣,才抱怨「讀者的口味始終停留在melodrama階段」。張愛玲如何反應呢?她在1979年9月4日的信中答:
「亦舒罵《相見歡》,其實水晶已經屢次來信批評《浮花浪蕊》《相OO》《表姨細姨及其他》,雖然措辭較客氣,也是恨不得我快點死掉,免得破壞image。這些人是我的一點老本,也是個包袱,只好揹着,不過這次帶累Stephen[即宋淇]。中國人對老的觀念太落後,尤其是想取而代之的後輩文人(......)中國人的小說觀,我覺得都壞在百廿回《紅樓夢》太普及,以致於經過五四迄今,中國人最理想的小說是傳奇化(續書的)的情節加上有真實感(原著的)的細節,大陸內外一致(官方的干擾不算)。」
張愛玲短篇小說〈相見歡〉初刊於1978年《皇冠》,以情節論的確沒什麼看頭,主要寫上海解放後兩個中年表姊妹荀太太和伍太太閒聊,把同一件舊事講完又講。讀者反應冷淡,七竅玲瓏的張愛玲怎會不明白原因?她在〈表姨細姨及其他〉已指出,是因為「『意在言外』『一說便俗』的傳統」失傳了,「我們不習慣看字裏行間的夾縫文章」。
不妨這樣說吧,張愛玲後期小說着重「意在言外」,巧手製作「夾縫文章」,跟瓊瑤阿姨唯恐畫公仔不畫出腸的風格,以及噴滿一紙的馬景濤式嘶吼對白,簡直南轅北轍。至於哪個更受當年讀者歡迎?亦舒已經告訴你了。可世界真是「屬於早上七八點鐘的太陽」嗎?也不見得。
三、瓊瑤暢銷,張愛玲長銷
「張迷客廳」摘錄有兩則如下:
張愛玲:大陸印瓊瑤金庸的書用光了紙,真發噱。「洛陽紙貴」變成紙盡。(1988.5.14)
張愛玲:瓊瑤的大陸銷路驚人也是意中事,因為大陸還停留在台灣的三四十年前,而且五O年間就想看的欲望壓抑太久了,一旦爆發,即使已經是新的一兩代了。(1988.12.27)
以上兩句話都有下文,我覺得更耐人尋味。1988年5月14日那句,張愛玲在後面說:「我在大陸就聽見說『現在有個瓊瑤。』想了快四十年終於到手了,也真是個unifying的民族性。」
老實說,我不明白那句「現在有個瓊瑤」是什麼意思。張愛玲1952年離開中国大陸,之前瓊瑤只是個小女孩,張怎可能聽到「現在有個瓊瑤」這句話呢?儘管瓊瑤九歲(1947年)已投稿上海《大公報》,但當時她用的是原名「陳喆」,不是「瓊瑤」,張愛玲不大可能聽過這小女孩的名字。瓊瑤真正成名,大概是1963年發表《窗外》之後,張愛玲說自己在大陸聽見說「現在有個瓊瑤」,可能是記錯了?讀者如有頭緒,歡迎賜教。
至於1988年12月27日那句話,下文是這樣的:「從前桑弧就舉出那樣的天文數字作為今後的market potential,勸我留在大陸。(根據蘇聯小說銷路)結果實現這些數字的倒是台灣作品,不是大陸的,也真是歷史的反諷。」幸好張愛玲沒希罕那「market potential」而留下來,否則她很可能在文革橫死,之後還有沒有人記得她,也成疑問。
以上兩則,都說瓊瑤小說在大陸銷量驚人,誠非虛言。但有趣的是,2024年瓊瑤小說早已過時,而張愛玲卻後勁凌厲。
宋淇在1985年3月18日信中跟張愛玲說: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最近去問了一家書店,老闆是幾個大學生,各有專業,然後志同道合,業餘開了家新書店。我詳細問他書的銷路和各作者受歡迎的程度。據他的經驗,每過一陣,必有一本書特別暢銷,但如以平均銷路以張愛玲為最穩定,最可靠,每年必可實銷若干冊,不像別人那樣大起大落,瓊瑤的新作還有人買,可是極少人看了新作之後,再去買她以前的作品,所以幾冊出名的舊作只選了幾種,各置一冊,聊備一格。(⋯⋯)我想香港如此,台灣亦必如此,最近看到台灣一份統計,云你的《短篇小說集》多年來高踞暢銷書榜上。」
上文提及的書店,可能是1984年開業的旺角樂文書店。1988年9月10日,宋淇說:
「你的書不能說是暢銷,至少是長銷,而皇冠最喜歡這類書,每年重印三、四種,成本低,沒人注意,利潤厚。」
宋淇三四十年前所說的話,到今天依然出奇地有效。例如我家附近的書店,不見什麼宣傳的張愛玲新版《傳奇》,居然悄悄穩坐暢銷書榜第七位,細心一想,真是驚人的成就。《傳奇》是1944年在上海出版的,今年剛好80周年,請問還有哪本80年前出版的書,今時今日依然打入暢銷書榜呢?
張愛玲的後勁,在今天這個「brain rot」橫流的世代,似乎燃亮了讀書人和作家的希望。AI要模仿瓊瑤風格寫書,不費吹灰之力,但要寫出一段媲美張愛玲的句子,我至今仍未見到。張愛玲的文字,正是那種像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所說,你要「踮起腳尖閱讀(stand on tip-toe to read )」的文字,只有這種作品,才是治療brain rot的跨世代經典。但願終有一天,大眾也懂得欣賞〈相見歡〉、《小團圓》的「夾縫文章」。
注
1
https://t.ly/wfNR6
2
張愛玲金句,有時比周星馳更好笑
https://www.patreon.com/posts/113156561
(《馮睎乾十三維度的帖子》臉書專頁2024年12月9日)
2024年11月27日 星期三
悼鄭明仁(之三):曹民偉、MC So、大業
人人愛叫他仁哥,認識他也晚,要在新亞舊書拍賣會上,十年前吧!見有位人兄每逢沒人舉手的書,他總愛以底價拍走,還會嘻嘻笑說:「這樣一本好書,沒人要可惜!」
慢慢拍賣台上的劉天賜會說:「這本又沒人要,仁哥又是你的了!」年年拍賣會總會跟這幾位藏書大老聊幾句,他們會說:「你為什麼會買那份詩人的手稿?」我則很純粹的說「因為喜歡他的詩」,他也總是笑笑,後來收了一大堆喜歡的書,逛得多舊書店,逐潮理解到收藏書不只是喜歡,還真有升值價值,有些因應作者突然過世還會被炒賣,如金庸初版小說、倪匡的早期書。
以後報業與香港的大變動,那年月老總離開了工作崗位全力放在志趣尋找好書之上。疫情前後開始常去炮台山的「老總書房」,盈山的舊書彷彿藏寶洞,鑽進去真的大半天不捨得走出來。每次翻出一大堆心儀的書,老總會花很長時間慢慢翻開這些小寶貝,有時嘆息、有時驚喜,「咦!我都唔記得有這本書!」「嘩!你咁識貨買這本書!」
其實很多時候,老總會摸捏著舊書久久說不出價錢,然後會說:「這本留番自己慢慢睇吓先!」逐漸會熟知他的眉頭眼額,自己也愛舊書,初時會有點抱怨不賣放出來幹什麼,後來就逐漸了解愛書人總是捨不得一本好書!那夜看完這本書對人生的感悟、那天想起作者某個句子正切合自己的人生,從前為尋找這本書花了多少心力、那次機緣巧合作者為我在書頁上的題字⋯風流雲散總被風吹雨打去,書到底還是會留給有緣人!
在新一代逐漸不再看書,或者改看電子書的世代,很難以理解為何千辛萬苦要尋找一本初版書,上下求索非要尋到一部作者題字的書,這些都是愛書人的一種obsession 癡迷,書中早已被人遺忘的幾筆備注、自己寫下的一點感悟,幾十年後偶爾翻開,都是悲欣交雜。
時常聽老總說他心臟不好,吃飯出街都小心奕奕,然而他總愛四處奔走,特別是懷舊收藏的地方總看到他的足跡,上月的幾次舊書買賣會也見他特登到場支持,翻著舊書,就一臉欣慰。 先前有次心臟病發,他還昏迷了好幾天,今次想不到也是心臟累事,但願老總從此到那書的天堂,與一眾作家、愛書人同享永福!
(曹民偉臉書2024年11月5日)
跟前輩仁哥緣淺,但當中有兩面之誼,想稍稍記下。
入行之初,被蘋果派到敦倫追訪彭督三位千金。堅哥聯繫了當時居英的仁哥,着我去打招呼。猶記得仁哥喚了一桌好友到茶樓,席間對我這黃毛丫頭介紹地道,關心採訪,大氣又親切。那時懵懵懂懂,席後好像也沒再聯絡前輩了。
兩年後,我轉職明報做人物專訪,工作上找到位置,但感情上非常糟糕。某天走進密封的地鐵行人隧道,感到四周牆壁都在迫緊。「美智!」突然有人喊停自己,聲如洪鐘。仁哥第一句說自己回香港蘋果了,第二句問為什麼我回來你便走?我沒想到前輩好記性,趕緊收拾心情,簡報近況。他第三句便是:「你返嚟啦,我安排你返嚟!」我受寵若驚,連忙解釋新工作還不錯。記得他點點頭,豪爽地說,做得開心就好,要返嚟話我聽。
望着仁哥揚長而去,我才想到自己看來一定失魂落魄,才教前輩一時不忍。心頭一暖。
這兩個記憶球,一直沒把握機會親身向仁哥言謝,只能寫在這裡念記。
(MC So臉書2024年11月6日)
一張沒有送出的簽名卡 - 懷念老總書房鄭明仁
送別老總後,思緒沉澱,夜深再翻看他的告別記念册,按不住敲打鍵盤記錄他最後日子的點滴。
認識老總的時間並不長,但由於有書為媒,大家的共同話題多,熟絡也是順理成章,幾乎每周都聯系。年初籌備大業的《香港珍貴書籍及紙品展》時想找有份量的講者作分享,很自然就想到他,礙於他尚在化療中,心存顧慮一直沒有開口,怕影響他的治療。豈料,老總知道後,二話不說,話已經有了一份完整powerpoint,內容很「正」,適合分享,可以預他。隨著活動臨近,化療的副作用日趨明顯,人漸消瘦,體質也弱,我們也擔心他的狀況能否支持,及至7月,他回覆治療進展順利,可以放心。8月10日他如期出席,分享會很成功,全場爆滿,書店作了直播,並把錄影放在大業的youtube頻道。能夠在老人離世前三個月,有機會親自完滿地回顧一生的覓書生涯和樂趣,冥冥似有天意。事後他無意間透露原來為了這次分享會,他特意向醫生申請推後入院化療的日子!我聽到後倒抽一口涼氣,如果因為一次講座影響治療,我如何擔當得起?
同晚我們一眾活動嘉賓去港大校友會慶功,觥籌交錯間,張順光建議所有9位講者在宣傳卡上簽名留作記念,大家當然讚成。由於獨欠台灣蔡登山,待我安排蔡登山簽好後再分派各人。至10月蔡登山簽完寄回大業以後,老總已經入院,最後卡到了,老總郤離開了,簽名卡也再也沒法送交到他的手上。
年初老總告訴我們癌病復發的消息時,他仍信心滿滿,樂觀地跟我們說:「醫生話淋巴癌容易醫好,但每隔3-5年又會容易復發,所以我決定同佢長期抗戰,如果上天再比我玩多10年就心滿意足啦。」(結果上天只滿足他1/10願望)獨力抗癌半年,他堅強地挺下來,每次完成療程後的檢測報告,都讓他添多一份信心,向我們一眾書友報喜。看他生病期間還是天天吃大家樂,欠食療調理,忍不住勸他請個工人或鐘點工,照顧一下起居和伙食,他郤大大聲回說:「千祈咪搞,請人返來,萬一佢告我性騷擾,我咪好大鑊?到時黃河水都洗唔清。」見他堅持,我也就不好再勸說。 9 月是老總的最後幸運月,這月他去養和見醫生以後,當日就急不及待分享喜訊:「我今日很高興,醫生話一切指數正常,我不用再回去復診。」一眾書友都替他高興,三劍群主大雄哥更安排書友去鴨利洲食海鮮慶祝。人逢喜事,月底他喜滋滋告訴這月成功賣了一些貴書,有6位進帳,老總書房全年租金有著落。一切彷彿朝著美好的方向,生活復常,又開始可以一人拖著一小車笑傲書肆。
10月9日他來電,讓我安排車送他在翌日中午去瑪麗做小手術,我欣然答允。並在10日中午12點半安排了車去太古城接他入醫,下午聯系他才知道原來中午等車時他已經不適,感到暈眩,尤好舅仔在旁,才不致暈倒街頭,入院時量度心跳竟高達180,醫生都說他好彩,心跳這樣高可以隨時冇命。但老總還是一如以往叫我們放心,說醫生會檢查和處理,住一陣就出去和我們去六安居飲茶。入院期間的數周,偶有通電話和信訊。然而自10月底起,他病情已漸不穩,回信息已經很慢,11月2日電話留口訊給他,更沒有回音,翌日中午找雄哥,才了解他在前一晚病情突然急轉惡化,送入ICU。4日放工馬上趕去東區ICU探望時才從護士口中知悉他已於前一晚離世……
老總在書圈地位高,郤沒有架子,深得書友們的關愛,今年下半年開始,三劍拍書群友似乎形成某種黙契,凡是老總看中缺心要拿下的書,大部份書友都會主動放讓,在拍賣場上無父子的書圈,願意主動向對手放讓好書絶對是大家對他的至崇高敬意!
老總常自辯他沒有炒書,自嘲是高價二手書的受害人,往往要出高價才能從市場搶到心頭好。但客觀現實是在後老總時代,每晚的舊書群拍賣少了他參與,大家連bid書意欲都欠奉,出價軟弱無力,二手香港文學書價似也有所下調,香港二手書圈也突然安靜。
老總的分享會重温連結: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Py1ONh42YI
(《大業藝術書店 Tai Yip Art Bookshop》臉書專頁2024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