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0日 星期四

路雅文章兩則

我讀秀實的《燕子樓》
路雅

當我們說中國詩畫同源的時候,非強指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若要勉強解讀,只能夠說,畫中的留白是詩句的欲言又止,同樣詩句的豪邁不就是潑墨的奔放?所以詩畫同源不是工具間的距離,而是表述的差異。

好一個江湖的夜間
櫛次鱗比的高樓亮起燈火如海
在華筵盛宴後穿越江南冷冷的巷道

秀實此詩的開句,立刻就給我們展示出個闊大的景象!同樣蘇軾的《永遇樂》也有這樣的開句: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雖然秀實擅寫情詩,但我不僅認同他的《燕子樓》是一首情詩,嚴格來說,他寫的也是一張畫。不是一張小小的斗方,從其描繪的層次,應該是卷水墨紙本立軸。
不是每個愛情故事都要有結果,關盼盼與張尚書,那份情痴與傷感,叫人讀後戚然。秀實寫的《燕子樓》用詞華美,穿梭於時空的幻化,帶些悲涼和落漠:

也有明月也有好風也有一個燕子樓
讓中年落魄的我在閉門寫詩
好一個江湖的夜間
櫛次鱗比的高樓亮起燈火如海
在華筵盛宴後穿越江南冷冷的巷道。

面對城市的陌生,是否就如秀實說的「沒有渡頭沒有歸舟我在巴士站前靜候著」的孤獨?

無怪乎蘇軾說的寂寞無人見。紞如三鼓,鏗然一葉,黯黯夢雲驚斷。

今昔一樣,人之感覺孤單並不在於其獨處,即使置身於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也可以孤獨至死!

蘇軾《永遇樂》的纏綿,同樣叫人深深感動。只是遇上逆境,也有找不到出路的時候。深諳覺來小路行遍,能在夢魂中邂逅夢醒時分手: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
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遍。

人生如夢,曠古幽思,情惘夢迴。得得失失,何以點算?

秀實的詩,多是話情舒意。往復字裡行間,無論是晨曦暮日、霜風露雨、城市鄉郊、臨江俯仰天地、昏燈下斗室中⋯⋯仍可感觸到詩人的寂寞:

讓千年後的你在茫茫夢裡聽見
只因寂寞的我知道你也寂寞

當我們說秀實的《燕子樓》是一張立軸之時,看看他是如何架構此圖,依主題燕子樓應該是置於畫的中央吧!櫛次鱗比的高樓亮起燈火如海,重重疊疊的樓後遠處是灰濛夜空,畫的高處掛著一輪明月,近看是華筵盛宴後穿越江南冷冷的巷道,時空交錯出現新舊重現的景像;沒有渡頭沒有歸舟。巴士站前靜候著遊人,已難尋覓到一個叫盼盼的女子,能在夢魂中邂逅,夢醒時分手?

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

畫的下方畫的是陌生了的酒幡和熟悉不過的酒酣耳熱,最後是步行街和商舖讓那些庸俗女子在流連。華燈初上的傍晩飛了滿天覓巢歸燕⋯⋯

如果我們說秀實的《燕子樓》是水墨立軸,那麼蘇東坡的《永遇樂》應該是一張工筆的絹繡,細密䌓複,意景鮮明,作為一個詩人,所求者乃語言的純粹,今古無異,試細味「曲港跳魚,圓荷瀉露」,不是很值得反覆回味嗎?

畫是如此有層次地呈示了,還有前後聚焦的細筆,淡寫輕描,感情流露自然,還欠的是畫家未在紙末署名和蓋個朱紅色的印章。
詩,不是應該這麼寫麼?

2019年3月26日

《燕子樓》
秀實

近讀蘇軾《永遇樂》,甚貼當下心境。「異時對,黃樓夜景,為余浩嘆」,東坡燕子樓夢,非只一次情緣,也是一次心境淨化。

也有明月也有好風也有一個燕子樓
讓中年落魄的我在閉門寫詩
好一個江湖的夜間
櫛次鱗比的高樓亮起燈火如海
在華筵盛宴後穿越江南冷冷的巷道
沒有渡頭沒有歸舟我在巴士站前靜候著
已難尋覓到一個女子叫盼盼的
能在夢魂中邂逅夢醒時分手

陌生了的酒幡熟悉不過的酒酣耳熱
步行街和商舖讓那些庸俗女子去流連
我是奢靡的我是華麗的
拒絕了你的恩寵拒絕了你的薄幸
在燕子樓上朗誦一首情詩
讓千年後的你在茫茫夢裡聽見
只因寂寞的我知道你也寂寞
那時樓外有萬千隻燕子在雨網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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