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2日 星期六

路雅:辭職

那晚春嬌在公司留到很晚,因為要處理從加拿大來的一張定單。同事都走光了,寫字樓只餘下老闆房間滲出的燈光。 

春嬌走去茶水間開咖啡,趁機喝些熱飲歇一會。暗暗的燈光剪出她側臉的青春。 

「還沒走嗎?」春嬌回轉頭,原來老闆也從房間走出來小休。她報了個微笑,這是禮貌。 

她的嫵媚不在那把長髮,是靈黠閃亮的眼睛?還是微笑的唇瓣?木棉賣走魚獲,會買春嬌最愛吃的鳥結糖,還要是皇后餅店做的。 

「加拿大來了張定單,想在假期前完成它。」春嬌給老闆解釋。看看腕錶,時間有點晚⋯⋯颱風轉了方向,可能夜點會掛風球!她一邊撥手機,一邊撂了下長髪。 

「現在的定單越來越細,貨期又短。」老闆回了一句。 

春嬌不是第一次開夜,有時與三兩同事,遇上老闆工作晚了會請他們一伙吃飯。 

春嬌還記得那個星夜,木棉把魚獲交去香港仔魚市場後,兩人一直沿路走到海旁,一塊坐在岸邊,吹着海風,木棉是個老實人,結結巴巴地看着她,半天說不出話,不知道怎樣向她示愛,最後還是春嬌羞赧地握着他的手。 

老闆喜歡打高爾夫球;行動矯健,不是頂着圓大肚腩中年發福的那種男子。房間裏放滿了他打球得來的大大小小的奬牌獎杯。他應該是一名高爾夫球健將! 

「你每次出海,遇上颱風,我就忐忑不安⋯⋯」春嬌垂下眼瞼。 

「沒事的,現在的船那麼大。很安全啊!」木棉安慰她說:「回航時,電話收到訉號就給你報平安!」 

這晚老闆又邀春嬌往附近的小店共飯。暴風雨前夕,空氣格外悶熱,昏黃燈影下他喝多了點酒。紅着眼睛說: 

「我好寂寞!」他握着春嬌的手不放。酒精令他說話呢喃不清,不知他說甚麼?大概表示想有一個像春嬌這樣的伴侶,可是他經已是已婚的男人啊!而且還有個五歲的兒子⋯⋯她害羞地把頭越垂越低,䐉裏一片空白。 

春嬌弄不清她愛木棉甚麼,早在小學時候,其實已經留意到他。雖然木棉外貎平平,成績一般,小朋友在一起也沒發生過「甚麼好打不平」,英雄救美的欺凌事故。 

他愛與男孩子玩,春嬌就只會在旁偷看⋯⋯每次想起就面紅耳赤。 

「我一直有留意你,自從你來了我們公司。」老闆望着春嬌頓了一會說:「你讓公司充滿活力!」 

我甚麼都沒做過,春嬌心裏暗忖:我只想有一份工! 

平平凡凡過日子,是最開心的事。 

「沒有甚麼配不配,雖然我比你多唸幾年書。」春嬌對木棉說,但他總覺得自己和她有距離。春嬌愛木棉的平凡。 

面對老闆酒後的那翻話,她不知怎樣應對,回家路上一直揮不走困惑,但更令她擔心的,是從新聞看到天文台發出的颱風警報,一股猛烈的烈風正面襲擊香港,十號風球經已懸掛! 

春嬌雖然很喜歡現在那份工,可是仍然決定明日返工要做的事就是辭工,因為她不知道以後怎樣面對老闆。所以第二天上班,第一時間向人事部遞了辭職信,然後輕輕鬆鬆離開公司。 

下到大堂,踏出大廈;正值上班時間,中環車水馬龍,春嬌走在暴風雨掃走陰霾後的街上,清爽面容掛着微微上翹的咀巴,帶點兒驕傲,看上去一臉幸福,熟悉的淺笑又回來了,簡簡單單是屬於她少女時代的純情。 

時間漸漸慢下來,春嬌的身影亦無聲溶入喧鬧的街聲,每日有不同的故事發生,她只是其中一個,平淡而握要,茫茫大海中,忽然的陌生令她驚覺懷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拿出來看,是木棉發來的語音,對她來說,他的留言:「我回來了!」就好像一件失而復得的貴重物品,她終於大大地鬆了口氣。 

2018年1月27日 

 

很多人都問我木棉和春嬌的故事;暴風雨過後,朗日晴天再現,原來簡單就是最最美麗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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