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報的風光歲月
香山亞黃
五六十年代,就說得上是香港有史以來,晚報昌盛的黃金時期,除了附屬日報的星島/工商/華僑/明報/大公報(新晚報即是大公晚報),還有獨立的中聲/新生/南華/大晚報以及香港/世界/平安/華人/新聞夜報;加以今夜/新夜/真夜三份同一聲韻性質的夜報互相競爭,晚報市場之大,讀者人數之廣,甚至連不以晚報為名的正午報,也屬半晚報性質。
最輰銷還星島晚報和新晚報,尤其是星島晚報,在六十年代幾乎傍晚下班時分,天星渡海小輪上白領人士幾乎人手一份。
筆者青少年時代,就常兼看星晚和新晚,事實當時沒有政治敏感而追讀副刊的讀者,很多都同時閱讀這兩份晚報,星晚和新晚副刊不止做足工夫,而且各有千秋,星島晚報較,以及別具一格以現代語氣和現代心理描述歷史人物的南宮博。
新晚報副刊較通俗而多樣化,她始創於五十年代每星期一次的社會新聞漫畫版「新晚畫廊」,今日美術界許多名家在青少年時都投過稿,類似的漫畫版,三五年後還成為一時風氣.導致不少報紙和定期刊物爭相仿效;但是卻以星島晚報搞得最為熱鬧,六十年代中期,報館先後還隆重斥資在大會堂舉辦過兩屆哄動一時的青年漫畫展。
新晚報副刊最大賣點是梁羽生/金庸/百劍堂主始創的新派武俠小說,可是儘管這三大武俠小說大家的名字如何響璫璫,吸引我的反而是他們三個人輪流合作排日撰寫的〔三劍樓隨筆〕。梁羽生談南北棋壇,金庸說法文中的CHARMANT,聲音像叫(夏夢)(不知金庸的枕邊人,可曾聽過他夢中叫CHARMANT?),百劍堂主談回教徒為甚麼不吃豬肉,就是各有各姿采。
還記得梁羽生如何毫不諱言牛虻影響他《七劍下天山》中的主角凌未風;金庸說過狂放不羈的吳兆騫,曾以帽子不宜戴在俗人頭上為理由,拿同學的帽子來小便;「百劍堂主」看完西片《巴士站》,想了一陣瑪麗蓮夢露,總覺得作者刀光劍影背後文字,給讀者帶來的親切感更值得回味。
新晚報副刊尤其花樣繁多,當時跟讀者促進關係的「下午茶座」版,裏頭一個公開接受投稿小笑話式的「大家談」,每段寥寥數十字,稿酬一元,每天刊三五則,就很受讀者歡迎,當時粵語「一元」戲稱為「一雞」,有稿發表便是「捉雞」,作者又稱老編的字紙簍為「籃」,稿件落空便是「投籃」,作者戲稱編者為「投籃高手」.這三個名詞,後來不少報紙都拿來引用,只是很少人知道它的出處,讀者/作者/編者這樣打成一片,新晚之前,從未見過。
與星晚新晚鼎足而三的,可算是新生晚報了,不是說新生晚報銷路比得上前二者,而是指那三份立場不同的晚報,各自都擁有不同讀者對象,新生晚報給人政治感覺不大強烈,副刊文字較受另類知識分子歡迎,有異前二者.同時新生晚報很常試用不見經傳的新作者,如一鳴驚人的十三妹,在新生晚報發表專欄之前,就不曾在其他報章寫過任何文字。當時知名作者,大都同時在這三份晚報以不同筆名撰稿,文章風格亦自我調變,如同是三及第體(即白話文言粵語混合的一種文體)高雄在新晚報寫「石狗公自記」;在新生晚報則以「三蘇」筆名寫怪論及「經紀拉日記」,同是社會言情小說,他在新晚報筆名是史得,新生晚報是許德.漫畫家李凌翰在星島晚報寫「飛女海倫」,在新晚報則用李克瑩筆名寫吉叔.
其餘小型晚報,較多偏重狗馬聲色趣味,雖然大家都爭取同一類型讀者,卻都各有擁躉,較特別的是明報晚報,至今仍不明白她何以寧願像穿兩條褲子那樣重疊兩個報字,而不用「夜明報」,那本來是以財經為主的晚報,但是讀者分成兩極,副刊似乎專為不買黃金股票和不懂經濟的讀者而設,其中一版副刊索性取名「明記茶居」,大有陸羽風味,市井情懷。
明報晚報最受青年文化人注意的,反而是她在當時與眾不同以正路娛樂資訊為主的影視版,總之五十到七十年代的晚報,花樣繁多,不同類型讀者,都很容易找到合乎他們胃口的「精神消夜食糧」。
(原稿見於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五日星島日報副刊星辰版;轉貼自Awong Honsan臉書二O一二年八月廿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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