侶倫二三事
許定銘
去年十二月在《文學評論》雙月刊上發表了〈侶倫的第一本書──《紅茶》〉,後來被編進《侶倫作品評論集》中。其後並因此認識了侶倫的兒子李兆輝先生,我們在某茶餐廳長談了整個黃昏,知道了侶倫一些鮮為人知的生活片斷。
兆輝先生說小時候他們住在九龍城,生活頗為艱苦,侶倫常手執一支殘舊的墨水筆埋頭寫稿。筆用久了,經常漏墨,把手都染藍了,變成「藍手黨」。可他情願把錢省下來為他們兄妹倆買這買那,就是捨不得換筆。後來,他終於想到了辦法,用家裏貼傷口用剩的膠布,把墨水筆黏貼捲起來。筆不再漏墨,侶倫終於不用再做「藍手黨」了。
為了一家人的生活好過些,侶倫寫稿甚勤。兆輝回憶說:「在我的印象中,父親像是一部寫稿機器,無時無刻都見他伏案狂寫。寫了幾個星期,寫好的稿紙有一兩吋厚了,他就會把它們整理好,放進包包裏,到香港去交稿……」
兆輝的視線從卡座側的玻璃屏投到黃昏時分車水馬龍的彌敦道去,人彷彿透過馬路上事物的移動,回到往昔舊日去,喃喃地:「父親要出門的日子我們最開心,因為那是他去領稿費的日子。黃昏時回來,他手裏總會帶着一兩包燒味,那頓豐富的晚飯,正是我們期待已久的。」
兆輝最難忘的是每年中秋看「花牌」的往事:
以前有些大酒樓,中秋前會在店前用竹棚蓋搭一些「花牌」以廣招徠。這些「花牌」非常巨型,總有二三樓那麼高大,主題多是歷史人物故事:「嫦娥奔月」、「后羿射日」、「桃園結義」、「三英戰呂布」……是最熱門的題材。這些「花牌」不單有故事主題,人物製作栩栩如生,而且色彩鮮艷,燈飾奪目,非常好看。兆輝少時最喜歡看這些「花牌」,接近中秋的日子,總要求侶倫帶他去看。「騎在父親的肩膊上,高興地呼叫、躍動,聽他講古人的故事……,這是我們父子倆最歡樂,最難忘的記憶。」
我是認識侶倫的,不過見面次數不多。一九八O年代初曾一同參加宴會,坐在一起。他沉默且嚴肅,整個晚上說了不足十句話,沒想到他另一面是個慈父。
(蘋果日報二O一一年十月十六日)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