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天下
黃仲鳴
■通俗作品中,這書最為人所樂道。作者提供圖片
去年十一月,應也斯之邀,往嶺大講「殺人王.牛精良.好漢小說」;今年二月一日,急景殘年,又應文潔華之請,往浸大一個研討會講「粵語小說」,真係過足癮也。
粵語入文的小說,香港作家中,黃言情是第一人。此君為報人,他寫的《老婆奴》,所採的語言是文言、白話文、粵語混合而成的「三及第文體」,一九二四年於上海出版,這和當時上海的出版機構特別發達有關。其後,他再寫《老婆奴續篇》,改由香港的大中華國民公司印行。兩書繼承了晚清滑稽小說傳統,頗堪一觀;所用廣府話,很多已湮沒,值得語言學家深入研究。
一九三O年代,任護花以「周白蘋」的筆名,創作了「中國殺人王」系列小說,先在他所辦的《先導》報連載,所用語言也是「三及第」。「中國殺人王」連載後成書出版,一集又一集,備受普羅階級歡迎,比之新文學作者的書更為暢銷,名聲更響,是所謂「市民作家」。任護花跟着創作了「牛精良」這個人物,報上連載,再而成書,亦一紙風行。
抗戰前後的香港通俗文壇,還有鄧羽公、朱愚齋、念佛山人、我是山人的技擊小說,王香琴的俠豔小說、言情小說,靈簫生的鴛鴦蝴蝶小說,俱流行一時。這批作家大都為粵港報人,與廣州關係較深,一九四九年前後,這班粵港作家大都流來香港了。
粵港作家中,還有一位於一九四四年來港的高雄,作品類型多,無論文言、白話文、三及第,俱擅勝場,所寫的《經紀日記》已成經典。
不過,在以新文學為正統的大纛下,撰寫香港文學史的,每將之邊緣化,不予一提;其實,通俗文學對社會大眾的影響更為深遠。
在南來文人於三O年代後期「霸佔」香港文壇時,香港的新文學者幾近「消滅」。張吻冰遂以望雲的筆名,改寫通俗小說,在《天光報》連載〈黑俠〉,居然大受歡迎;岑卓雲以平可筆名,於一九三九年在《工商日報》連載〈山長水遠〉,反應不錯;又於《天光報》刊〈錦繡年華〉;據說,小說連載時,平可到醫院探望一位女讀者,見護士川流不息進來,平可以為該女讀者人緣太好,誰知女讀者微笑說:「她們不是來看我,她們是來看你。」平可與望雲在島上社新文學時期,肯定沒有這種風光。
早在《雙聲》寫下〈碎蕊〉的黃天石,其後欲脫下鴛蝴派的外衣,從事嚴肅文學創作,但難以果腹,遂賣文維生,以傑克為筆名,在《天光報》大寫流行小說。戰後,他的小說更風行一時。這些作家「脫胎換骨」,居然在香港通俗文壇冒起來;只餘下侶倫寥寥幾人,仍堅持「純」到底。
香港的通俗文壇,早年還有黃崑崙、豹翁、侯曜等人,惟水準不高。然而早期新文學的作品,何嘗不是水準參差,甚至稚嫩,致在南來作家前,矮了一截以至大截,迫得「隱退」。因此,當其時也,通俗作品一枝獨秀,我們應「拒絕遺忘」,深入去發掘研究。
(文匯報二O一三年二月廿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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