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19日 星期四

許定銘:舊日的物價

倪匡那篇訪問稿,提到一九五七年他與倪太拍拖的往事,很有意思,錄如下:

……今日收到三個半稿費,一人一碗义燒飯,食完佢飽我仲未飽,無錢食第二碗。嗰陣時茶餐廳有「靚仔帶帽」,兩毫一碗白飯加滷味汁,好好食,我食一碗,食飽咗出門口有檔賣雞蛋仔,一毫子一餅,買一餅當甜品……

倪匡之意是好淒涼,其實我覺得他當年用三個半兩個人去食一餐,已經很豪,食得好闊綽。

一九五七年我年紀還少,知道的社會狀態大概不很深入,但記得也頗清楚:那年代我住在旺角,附近有很多大排檔,魚蛋粉兩毫,雲吞麵三毫,菜遠牛肉飯不過五毫;携着火水爐沿樓梯上樓賣的腸粉,每碟一毫,鄰街有麵包店,自製出爐的新鮮雞尾包、墨西哥包,毫半兩個……。有個親戚生了孩子,母親去探望她,買了五毫子义燒給她補身,那時候的物價真低。

不知倪匡為甚麼說「今日收到三個半稿費……」,想來當年應是稿費每千字三個半。我一九六二年開始寫稿,稿費是千字五至八元不等,和倪匡的一九五七年比,升格不少。

那時候我在大坑東讀高一,學校門口有間在大樹下僭建的街坊茶寮,午間牛肉飯六毫子一碟,叉燒飯五毫一碗,另有些用豉油碟盛的花生、豆腐乾、蘿蔔乾之類,可以佐飯的小東西,每款一毫。至於倪匡說的「靚仔帶帽」,我們沒那麼文雅,乾脆就叫「白飯加色」,每碗一毫。我有個家裡很窮的同學,餐餐食三碗「白飯加色」,斬料師傅見他可憐,常偷偷在碗內底送兩片叉燒或牛肉,很有人情味。

我當年靠寫稿賺零用,每次收到稿費,不肯吃大樹下的牛肉飯,常跑兩條街,到大坑東村口的那間酒樓食「波蛋叉燒飯」,亦不過個二銀錢而已。那時我常盼望吃一頓維他奶配菠蘿包的早餐,要四毫,嫌貴,始終未食過!成長後忘得一乾二淨,今日卻忽然記起來。

物價常因地區和舖租的不同而差價甚大,倪匡可能在中環返工及拍拖,他去的茶餐廳,價錢很貴,比五年後大坑東的還要貴。

吾友蘇賡哲有句名言:我們飲茶的茶餐廳,可樂五毫,大酒店的可樂九蚊,不過各有各的客路,永遠不能比較。

倪匡和我的捱窮日子雖然不同,卻同是捱世界,那段日子已非常非常遙遠了,遙遠得後生們都以為我們在講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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