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6日 星期一

許定銘:胡馬依北風

今晨出門散步時,是華氏五十度左右,閂了木栅,頂着北風穿過馬路直入木獨公園。不知何故忽地想起〈胡馬依北風〉,胡馬就是這樣依着北風走的嗎?讓北風刮着臉,讓北風捲起鬃毛,讓北風穿透全身,讓北風吹來故鄉的風物……,我緊緊的摟抱着外衣,唉,我是胡馬嗎?我是胡馬嗎?

〈胡馬依北風〉出自兩漢時佚名文人的《行行重行行》,原文: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此詩淺白,作者思鄉愁緒濃郁,尤其思念某君,情深化不開。父母早已不在,我倆連兒孫三代共九人均居於此,存亂世而闔家平安,夫復何求?還有甚麼需要掂記的?是甚麼一直鬱結於心不去?是甚麼惹人愁思?或許就是那一點,就是那一點……。

我讀《行行重行行》是一九五七至五八年的小五時,應該是老師選教的課外讀物。老師姓鄧,忘其名,是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很用心教學,戴金絲眼鏡,外貌端正,可惜曾患天花,輪廊完美的臉上留下點點豆皮。

他教〈樑上有雙燕〉、〈慈烏失其母〉……等淺易的詩歌,我們還琅琅上口,唸得搖頭晃腦。可是,讀到《行行重行行》的思鄉念君,就無法領略。鄧老師吟哦之時眼泛淚光,而我們則是無意義的隨口跟。於是,有創作慾特强的人來了:……胡馬依北風,鄧雞食檸檬,食到滿臉豆皮窿……。

給老師改花名,似乎是學生的專利,但,何以會是「鄧雞」呢?事隔六十多年,鄧老師這匹胡馬是否已依北風回去了?還是像我一樣,孤獨地在木獨公園裡,讓北風狂刮……。

──202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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