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風姿,易牧年青的舊照。
我認識易牧是源於藍馬現代文學社,應該是六十年代尾,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家中,他來電話向我江湖救急,不知可不可以幫到忙?
那時我還未出來工作,沒有收入,只有幾十塊零用全數給了他,沒有問因由,在身邊最貴重的東西是一部135雙鏡舊相機,拿出來對他說:
「拿去吧!不知可以當到多少塊錢?」
過了一段日子,遇到許定銘說起這事,原來易牧也曾找過他,他們在街上見面,許定銘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悉數給他,離開的時候才發覺沒錢搭車,回頭問易牧要兩塊錢搭巴士返蘇屋邨。
文社時代過去,我們各奔前程,之後再沒有他的音信。許定銘教書,開書局,編教科書,我專心印刷工作。
事隔十幾年;沒料許定銘忽然打電話來,告訴我有易牧的消息,有讀者看到他的文章,欲透過報館聯絡許先生。
幾天後約了我和覊魂,在跑馬地山光道的馬會與阿易見面。
「離開你們我踏上黑社會的路,十幾年來,黃賭毒只是沒有掂過毒品,甚麼壞事也做過了。」易牧對我們說。
他還是從前的樣子,穿着一件短袖夏威夷恤,身體少許發胖。大家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文藝青年,年紀越大就明白很多事物都不是我們可以選擇,也沒有甚麼所謂得與失。
「你們都好嗎?」
「我還是一面教書,寫專欄、寫馬經。」許定銘淡然地說。
「我當了校長。」覊魂說:「路雅做了印刷廠老闆。」
那段日子我開魚蛋檔,經常要找新血,見到穿着校服的女孩上來,一邊心裏不忍,一邊又不能沒新血⋯⋯
「經營印刷生意後,工作越來越繁重,沒有再寫了,不像阿銘,」我呷了口檸檬茶,朝許定銘繼續說:「他身兼數職,據說最精彩的那段日子,竟然同時應付六分工。」
雖然離開你們,仍常懷念文社那段日子,知道路雅出版了他的散文集,深感彼此間的距離,結果差了同居的女友往藍馬音樂書屋買了他的「但雲是沈默的」。
「想不到路雅出了此散文集不久就開始休眠,」許定銘說:「相反我與覊魂從未停止過在文字中打滾。」
「是啊,我教書之餘,一直也有寫詩。」覊魂說。
我每晚都有兩張長枱在新同樂,那些做細的會來交數,除了經營魚蛋檔,還有賭檔,每晚都會收到過萬元。
跟着就去別人的鐵竇賭,必定輸清光才回家,但沒關係,因為第二晚我又有一、二萬元的數收回來。
香港的夏天濕度高,座落跑馬地小山坡上的馬會會所,入夜後人跡稀少,懊熱的空氣吹拂着模糊往事。幀幀可觸的零落舊照,像翻牆那樣不隱定。
「我有一子一女,九零年舉家移民溫哥華,他們現在去了美國讀大學。」我頓了會說:「女人都回流了。」
帶着班兄弟搵食,刀光劍影的日子,雖然也有針在差館,收風遲了試過從七樓爬水渠逃跑!
「寫馬經是我部分收入,嚴格來說我沒有輸過錢給馬會。」許定銘說。
寫馬經寫到拿了馬會會籍,這是個甚麼馬迷?
涼夜的燈光下,蕩漾着搖晃的微黃,我手握綴滿水珠的檸檬茶。傳來微涼的前額。
「在溫哥華的時候,有點事辦要往多倫多,趁機想與海曼會面,沒想到被商會的朋友拉去看Table Dance。」其實我和她在香港曾有一面之緣,而往多倫多那次只是個過客。
人生到處知何似?
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鴻飛那復計東西。
與易牧那晚聚舊後,又回復各自各忙碌,直到有一天他來電,想來我公司會晤,就預計到會不會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2021年3月24日
那次往多倫多沒與海曼遇上,不經不覺已是30年前的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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