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0日 星期二

路雅:「施梅華」

名字是假的

得得失失,如何數算?

五十年代初,香港印刷廠的業務還是以活版印刷為主,所以檢字仍然是佔着重要的位置,書刊、雜誌、以致報紙都是印刷業的主流。從事信封信紙,咭片單據印刷的,我們都叫它做碎件。

六十年代末柯式印刷開始出現,中文打字應運而生。

中文打字服務社成立第二年,還記得年尾臨近時,按中國人做生意的習慣,各行各業都趁此時清理舊帳,我們流動資金不足,勉強夠錢還債,但手足就沒錢過年,收數不理想,我和胡玉庭生活沒困難,其餘的兄弟都是屋村仔,能夠拿少少錢回家裝模作樣,算是對父母的一點交代。

於是我打電話給一個行船的朋友,問他借了兩千塊,跟着便去銀行提取現金。

去到銀行的櫃檯,拿出紅簿仔放進窗口,裏面的服務員一臉霜白地向着我,冷冷的臉孔。

「兩千元,謝謝。」

她把存摺放進打印機打記錄,跟着拿出疊簇新的百元紙幣數給我,看見她清清楚楚地數了二十張才交到我手。她應該沒聽過印度人的故事,見她二十張紙幣翻到底;便知這是專業訓練。

我接過存摺與鈔票,在櫃檯前點算,發現竟多了一張,望望她襟頭上扣着的名牌,「施梅華」不禁口裏喃喃自語,會不會是華梅施?突然腦間閃過中國主席華國鋒⋯⋯姓施的很陌生。 「施小姐,對不起!請你數多一次。」我把那疊錢從窗口送回去。

她接過鈔票,霜白的臉孔蹦得更緊,跟着用敵意的目光盯着我,好像說:你這個登徒子,別找我的麻煩。

早料到她點完錢會立即改變態度,有時覺得自己有點「虐待狂」,喜歡看別人用歉意的目光望着我。這還不夠荒謬。默黙地向她表示乃意料中事。

「謝謝!」滿臉不介懷地接過她的錢,輕輕鬆鬆離開銀行,心裏有說不出的快慰,本來可以多收一百塊,我相信我真的有點神經質。

吳萱人在他編的「香港六七十年代文社運動」一書裏曾經記錄過香港有一人文社,他以為潮聲現代文學社只得我一人,其實並不正確,潮聲應該是兩人文社。一個是路雅,另一人是施君培(蹉跎)。這事我一直沒澄清。

我這個人記憶力差,以前的事僅餘零零碎碎的片段。我沒有問許定銘,記否我們是怎樣認識的?事隔多年,我相信他也答不出。

其實我是透過施君培認識許定銘,當年施與許是同學。

施君培會不會是施梅華的哥哥?施君培由我認識他,到柴娃娃地成立潮聲現代文學社,只是驚鴻一瞥,我們已經有幾十年沒交往。

得人恩果千年記;沒忘記借兩千塊錢給我的朋友,母親在生的時候,常常聽到我和他煲電話粥,她會問電話裏的是不是行船仔?

行船仔是我給他的花名,那個年代很多人從事海員,這是分寂寞的工,但搵錢多!

那個年代沒有社交互聯網。互通消息靠書信,有一次在信裏告訴他,有好友因賭錢踏上歧途,知道他在船上寂寞,告誡他別賭錢。只是隨意的一句話。

後來他上岸,不再行船了,告訴我有我這朋很幸福,他收到我的信正是他在船上沉迷於賭博的日子。我的信救了他。

能夠懸崖勒馬不容易,他不賭了。

我這個朋友沒行船後,幫家族打理飲食生意,彼此工作都忙,慢慢疏於往來,現在想起來已是幾十年前的事。

我一直沒有還那兩千塊,不是沒錢,也沒賴賬的念頭;到我想聯絡他,才發現已失去了他的電話,最白痴是連他的名字現在也忘記了。

註:施梅華是假名,但裏面記述的事都是真的。

2012年4月10日


古琴是一樣很有趣的樂器,古琴曲譜聽來很有詩意,有節奏而無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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