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5日 星期四

悼余英時(一)

【一代史學家殞落 本院余英時院士辭世】

本院余英時院士(1930-2021)今(2021)年8月1日晨間於美國寓所睡夢中逝世,享耆壽91歲。

余英時院士為全球極具影響力的史學大師。他深入研究中國思想、政治與文化史,貫通古今,在當今學界十分罕見。尤其是思想史和文化史方面的研究,皆扮演開創性的角色,更提出許多發人深思的議題。學術研究之外,他亦為具社會關懷、維護自由民主價值之公眾知識份子。2014年獲得首屆唐獎漢學獎殊榮後,為鼓勵年輕學人投入人文研究領域,委託本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設置「余英時先生人文研究獎」,提攜後進不遺於力。

余院士1930年出生於中國天津,先是師從國學大師錢穆,後赴美國哈佛大學取得博士學位,專長以現代學術方法詮釋中國傳統思想,為當代最具影響力的華裔知識分子,在中國歷史、尤其是思想史和文化史方面所作的研究,皆扮演開創性的角色,西方學界皆推崇其為二十一世紀中國史學之泰斗。

余院士為美國普林斯敦大學榮譽教授,曾任美國密西根大學副教授、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美國耶魯大學歷史講座教授。一生獲頒多項海內外學術榮譽,包含1991年獲行政院文化獎、2004年美國哲學會(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院士、2006年美國國會圖書館「克魯格」人文與社會科學終身成就獎(John W. Kluge Prize)、2014首屆唐獎漢學獎等,並於1974年當選本院第10屆院士。

▪ 余英時院士:https://reurl.cc/gWyRMN

Professor Yu Ying-shih, historian and Sinologist known for his mastery of Chinese history, passed away in his sleep in his home in Princeton, New Jersey in the United States on August 1, 2021.

Professor Yu was an esteemed scholar and venerable public intellectual hailed as the greatest Chinese intellectual historian of his generation. For his tireless effort in academia, Professor Yu was elected Academician of Academia Sinica in 1974, awarded the 2006 Kluge Prize in recognition of his lifetime achievements in the humanities, and recognized with the inaugural Tang Prize in Sinology in 2014 for his mastery and insight into Chinese intellectual, political, and cultural history.

《中央研究院 Academia Sinica》臉書專頁2021年8月5日)

著名历史学家余英时先生去世,享年91岁

余英时(1930-2021.8.1)

据学人君多方核实,著名历史学家余英时先生于美国东部时间2021年8月1日凌晨在于睡梦中安详离世,目前已经下葬于普林斯顿他父母的墓旁。

余英时,1930年生于天津,籍贯安徽潜山,当代历史学家、汉学家,中央研究院院士、美国哲学学会院士,普林斯顿大学荣誉讲座教授。

1950-1955年,余英时就读于香港新亚书院及新亚研究所,师从钱穆先生,为新亚书院文史系首届毕业生。1956-1961年,就读于哈佛大学,师从杨联陞先生,获历史学博士学位。曾任密歇根大学、哈佛大学、耶鲁大学教授,香港新亚书院院长兼香港中文大学副校长,普林斯顿大学讲座教授。2006年,荣获有“人文诺贝尔奖”之称的克鲁格人文与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2014年,荣获有“东方诺贝尔奖”之称的唐奖首届汉学奖。

余英时先生在中国历史、尤其是思想史和文化史方面有开创性研究,是罕见曾获哈佛、耶鲁、普林斯顿三校延聘正教授者。他著作等身,凡数十种,包括《士与中国文化》《中国近世宗教伦理与商人精神》《朱熹的历史世界》《方以智晚节考》《论戴震与章学诚》等。除了这些以中国历史文化传统与士大夫群体为研究物件的著作外,余英时先生也常涉足近代中国思想文化史领域,其《陈寅恪晚年诗文释证》、《重寻胡适历程:从日记看胡适的一生》、《未尽的才情:从《日记》看顾颉刚的内心世界》等都是研究近代中国历史人物的脍炙人口的佳作,将思想史、生活史与心态史研究融为一炉,展现了近代中国知识人斑斓多姿的历史群像。

根据唐小兵教授访问余英时先生所拍摄照片、网络搜集照片等整理。

學人Scholar on《微訊公號》2021年8月5日)

何榮幸:【專訪余英時之一──香港篇】余英時:香港人不能做乖孫子 最後變成奴隸

史學泰斗余英時前日扺台,準備領取第一屆「唐獎」漢學獎。余英時昨日下午在圓山飯店接受《天下雜誌》長達兩小時專訪,對於兩岸三地民主發展、知識分子角色等重要課題侃侃而談,並坦率提出諸多警語。 《天下雜誌》網站從今日起,一連3天刊出余英時專訪精彩內容,完整呈現這位史學大師的社會關懷與視野觀點。

圖片來源:鍾士為

4歲、長居美國的余英時,44歲即獲選中研院院士,是中國思想史、文化史權威。2006年榮獲有人文諾貝爾獎美譽的「克魯格人文與社會科學終身成就獎」,公認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華裔知識分子之一。

余英時早年曾擔任香港新亞書院校長、中文大學副校長,與香港淵源頗深,近年更關心香港民主發展情勢。對於港人發起佔領中環運動等民主抗爭,余英時直言,港人「不能做乖孫子」,不然最後會變成「百分之百的奴隸」。

余英時肯定港人的「公民抗命」,強調雖會付出代價,但「坐牢是很光榮的事情」。他並強調,香港現在反抗的都是年輕人、大學生,「這是很可怕的,這表示會有很長期的抗爭。

以下為余英時談論香港抗爭情勢的訪談紀要: 

問:香港近日因「假普選」方案而抗爭的情勢備受關切,您在去年發表「公民抗命與香港前途」專文,持續支持香港人的佔領中環運動,您為何強調「明明知道失敗也要抗爭」?

答:佔領中環或不佔領我沒意見,我不在香港。我也是有理由的,他們提出的口號是用「愛與和平」佔領中環,不是用暴力,這就是美國哲學家John Rawls提倡的civil disobedience(香港稱公民抗命,台灣稱公民不服從),這表示你(指中共)並不能得心應手,我抗議我也知道你不會馬上改變,不會讓我們自由提名選舉,但你(指港人)不能做乖孫子了,不然下一個又來一個命令,你又做乖孫子,第三次又是如此,最後你不變成百分之百的奴隸了嗎?

所以抗爭是必要的,讓他有許多困難,何況抗爭也不只是香港,大陸一天到晚在發生。兩年以前報導,(大陸)一年差不多有組織的抗爭就在20萬起以上,事實上遠遠超過這個,有的是在比較偏僻的地方也沒有記者去報導,也不知道這些事吧,所以說並不是很穩妥,並不是一統江山,是真正一個崛起大國,崛起大國不會有這樣的問題。

問:您提到香港人抗爭的結果,也要有坐牢的心理準備,要付出代價,您的想法是?

答:你是disobedience,你一定犯了法,這法反正不大,關個幾個月之類的,那個代價可以付嘛,對不對。說個老實話,甘地、曼德拉不是坐牢幾十年?坐牢是很光榮的事情,以前民進黨很多也都是坐牢出來的。 你要搞政治,在一個極權底下,要去坐坐牢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沒有抗議不用付任何代價,代價也要付的,所以你要不想坐牢,你可以不參加嘛,但是參加了就不能顧這些了。香港現在反抗的不是中年人、老年人,都是年輕人、大學生,這是很可怕的,這表示會有很長期的抗爭。

問:您認為從早年的「五四運動」,到「六四天安門事件」,一直到現在香港的民主抗爭,都是整體的公民抗命,所以這是一脈相承的?

答:我是把這個抗議現象說出來,包括為什麼會有這抗議,我做一個解釋。我一個人不能鼓勵幾千人幾億人去抗一個議,沒有的對不對,他們一定會抗議的,總不能做乖孫子嘛,所以西方的說法是,美國你不可能希望老百姓做乖孫子,不同意的。

我在美國看到最大的抗議就是越戰時期,1968以後,我在哈佛教書的時候,整個學校都不上課,從前教書的地方,有個房間就被炸掉了,看了好可怕。從中國人看來美國完了,事實上不是,他有這個制度彈性可以包容,今天倒不見這樣的現象了,鬧不起來了,你們看這個東西你認為不合理,他慢慢給你解決了,至少企圖解決。最近黑人案子又發生(指密蘇里州佛格森市爆發黑白種族衝突),那個地區又有新問題,雖然是黑人做總統,從我那時候看美國50幾年,黑人運動剛起來,還被壓迫得非常厲害的時候,到今天黑人做總統了,這個變化多大?這可以說他們的民主制度很光彩的表現。

問:與台灣相較,香港的民主前景比較悲觀?

答:香港沒辦法,既然是個殖民地,那是屬於他(大陸)的。當時跟英國簽說是50年不變,現在過了17年,就換句話說,再過33年可以變嗎?

所以香港如果想抗議,就希望這個延期,看看大陸本身起不起變化。大陸也不可能不起變化,共產黨也不可能那樣,勢必準備做文章,他的困難有多少你們也可以看得出來,並不是說人心都向他。他跟(俄羅斯總統)普丁不一樣,普丁現在人望很高,本來俄國是世界兩大強權之一,現在變到這個地步,俄國人心裡不服還想起來,還希望普丁能把俄國還原到史達林時代的蘇聯。

所以今天最可怕的力量事實上是民族主義,這是最可怕的東西,共產黨用來號召的一直是這個東西,其他的完全破產了,這是能夠掀動許多中國人的,包括海外中國人,甚至包括某些台灣人,都是拿著中國這兩個字。

(訪談整理:劉光瑩、鄧凱元、陳寧)

《台灣《天下雜誌》2014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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