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記協之名──混淆視聽 竊取記協光環 羅恩惠 20240511
這次追查上書局《鏡頭下的歷史》侵權事件,是一次集法律、版權、常識、事實與邏輯兼備的新聞調查案例。4月28日,劉細良上載七分鐘自辯影片,最觸目是《南華早報》授權協議及香港記者協會對他出版攝影集的「祝福」。這個自辯影片給人一個印象是他的所有做法都合情合理合法。
關於《南華早報》授權的來龍去脈筆者已經在上一次對《南華早報》的訪問中詳細交代。至於他拉記協落水,又是怎麼一回事,這是筆者此訪問要詳細交代的問題。
劉細良的自辯影片初段將記協前總幹事聶德寶(Joyce Nip)跟鄺穎萱(Carmen)兩個對話截圖像以植入式廣告般呈現(見附圖),給人一個印象就是記協似乎對劉的計畫知情甚至予以祝福。實際上,劉細良與記協的關係,僅限於主席岑倚蘭2017年1月11日曾經委託劉細良於溫哥華訪問陳橋,是記協向劉細良提供陳橋聯絡方法,文章同年5月刊登於記協第49屆特刊。劉細良自辯短片裡的對話截圖內容,涉及記協及岑倚蘭談論版權或開會,全屬虛構。
為了說明問題,筆者為此訪問了記協前主席岑倚蘭。時任記協主席岑倚蘭與陳橋私交甚篤,筆者跟岑亦識於微時。故此我們就釐清事實進行了多次對話,其中兩次對話長達45及31分鐘,環繞著橋叔溫哥華訪問及後續,《鏡頭下的歷史》在沒有陳橋授權下出版(2017年7月)。也澄清記協沒有介入橋叔影集出版,前總幹事聶德寶(Joyce Nip)借主席之名提出了與劉細良的會面日期,這些誤導公眾的信息都一一澄清。以下為我們的對話重點:
羅:羅恩惠(記者)
岑:岑倚蘭(前記者協會主席)
羅:岑倚,首先請你分享專訪陳橋的構想?
岑:2017及2018年這兩年記協特別忙碌,因為2018是記協成立五十周年,我們2017年初已經開始組稿、追訪不同年代前輩。2018年我們出版了《逆風堅持》,記協五十年歷史文集。2017年主題是《真相》,陳橋是著名攝影記者,我們希望他的訪問能收進特刊裡,故此找人在溫哥華代我們做專訪,拍短片。
羅:後來是如何連結上橋叔?
岑:當時的總幹事聶德寶 (Joyce) 建議可以找劉細良幫忙,他正在溫哥華探親。關於橋叔訪問一事,我跟聶的對話是2017年1月11-12日,她說聯絡上細良,可以幫忙。12日說訪問及短片拍好了。記協只是請佢做訪問,其餘的事我們也不知曉,只係知道佢同記協做完訪問,刊登了,整件事就結束了。
羅:從劉細良4月28日短片展示的對話截圖,其中兩張來自聶德寶,她的對話人是劉太鄺穎萱(Carmen)。2017年1月21日,聶告訴鄺她已經和記協主席岑倚蘭談及「橋叔相片版權事宜」,劉又在自辯短片中稱岑與《南早》總編輯Tammy Tam譚衛兒比較熟,「應該有計傾」。
岑:啊!我完全沒有印象,就你所問我翻查了跟Joyce那段日子的信息,關於劉細良的只有上述兩項。我從來沒有跟誰談及「橋叔相片版權」,跟她當然亦沒有?
羅:但這對話是用你的名義回應鄺穎萱「同岑倚傾過橋叔相片」,實際上並沒有發生過嗎?
岑:沒有。如果佢真係約我見劉細良傾這本書,一定會有相關資料在。但問題完全沒有,我毫無印象。
羅:第二個截圖是1月26日,聶德寶通知鄺穎萱:「已經問左主席,想約你和細良在記協office傾傾橋叔訪問或出版相集事宜」,並提供二月八日,及二月十五日兩天的下午二時,地點暫定記協辦公室。這個圖還加上了顏色,強調「橋叔」兩字。
岑:從來沒有這個約會喎。如果這件事涉及了記協,我們一定以記協名義處理。所以點解我印象咁深刻,因為一直無人提及。
羅:即是說聶假借主席名義建議兩個開會日期,但日期都是虛構的。聶又提及跟你談過「相片版權」。這都是假的嗎?這兩個對話截圖劉細良刻意植入自辯短片中,觀眾會以為記協願意商談合作,劉細良忽然輕輕一句:「最後一直未有落實這個會議」,跟記協的疑似合作就結束了。
岑:如果記協支持出一本書好大件事,我一個人也不能決定,不可能不經執委會所有人同意,這種支持還可能有金錢上的支持,即使是一個合作也需要。如果你用記協名義出,但是以商業方法去賣,如果咁大件事我們不可能不知道,我們出了那麼多書和合作項目。
羅:記協總幹事跟記協主席及執委之間的權責如何?
岑:總幹事是具體執行的人,所有重大決策要先執委會通過。總幹事只是一個執行的角色。
羅:由于聶德寶跟「城寨」關係密切,甚至曾經和鄺穎萱共同主持節目,她會不會假借記協總幹事名義擅自幫劉細良張羅橋叔影集的事呢?
岑:聶德寶私下做了什麼我們控制不了。她私下跟劉細良關係密切,做了什麼我都不會知道的。這本書有記協參與和沒有,出來的效果完全不同。如果沒有記協授權書,這件事也不可能發生。就像我做過記協主席,若去招搖過市找生意會比較方便。若涉及出書、相片展覽或合作項目,即使我作為主席也不能隻手遮天。所以一定要經執委會。他們兩人是否搞自己要搞的,「順便」借用了記協名義?由於聶的記協總幹事身份,難免造成別人會誤會記協有ENDORSE劉細良的印象。
羅:我不理解為什麼聶要虛構那兩個開會日期,因為在記協的議程內從來沒有一項支持上書局的事項。
岑:如果真的有記協支持,怎麼可能不誇張地標示「記協」之名?你使用「記協」之名,這本書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若有記協之名,陳麗娟(橋叔長女)反應也會完全不一樣,橋叔回來我們見了幾次面。如果有記協,陳麗娟就不會有那句控訴。橋叔應該是完全被蒙在鼓裡。
羅:劉細良2017年2月22日向《南華早報》申請豁免版稅,是以慶賀橋叔九十歲為名。談妥授權後,《鏡頭下的歷史》2017年4月1日開售,鄺穎萱表示:「這些新聞圖片其實已經唔會再搵得到的了。事實上就算係《南華早報》,佢地話其實那個版本去到最後就在橋叔手上,南早都冇。」攝影集於7月出版,諷刺是陳橋十月回港賀壽時,並沒有收到賀禮,更沒有受邀出席上書局有關的攝影展?
岑:2017年10月2日,我跟幾位資深攝影記者跟橋叔及他的女兒麗娟茶聚。老人家提起這件事講得很勞氣,他將隻手指(USB)給了劉細良看看內容,劉在沒有徵得他同意就出版了。他最勞氣是直情將中僑書內的文字也搬字過紙。我也看過,橋叔表達了他的忿怒。當時攝影記者協會有些人都在,我們飲茶傾計,成班都知道。如果劉細良向外講他獲得記協支持,我是完全不知道的,他用這名目做了什麼我都唔知。劉細良就算從橋叔攞到啲相,如要出版,應也如《南早》一樣,要獲橋叔協議授權,不能一廂情願喎!這本書若騙了橋叔然後付印是很大件事!
羅:關於聶德寶,她在2017年5月離職了。雖然如此,離開了總幹事之職後已經和記協無關了。但根據劉細良自辯短片中植入的四張攝影展找場地對話圖,標明「商討為橋叔舉行新聞攝影展Whatsapp記錄」,其中一張顯示聶在2017年8月15日仍然在協助劉尋找盛智民給與贊助,她還再問:「橋叔單野沒有變化?」。另一張則顯示她向劉報告「攝影記者協會開綠燈」(2017年8月9日)。
這些都是她離開記協總幹事之職之後三個月的事,說明她不再擔任記協總幹事之後,仍然在協助劉安排影展事。正因為此,和記協無關的攝影集,常常被掛著記協之名。劉細良短片故意將聶德寶的對話穿插其中,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實在令人遺憾!
岑:劉細良一定有愧於心,他本來想搞相展,後來縮沙了。我地還可以做什麼也不知道。若證實是違法,記者協會才可以站出來說什麼?如今不可以啊!
揭露六十年代大饑荒真相,《墓碑》作者楊繼繩這樣形容記者這職業:「這是一個卑鄙的職業,這個職業可以混淆是非,顛倒黑白,製造彌天大謊,欺騙億萬受眾;這是一個崇高的職業,這個職業可以針砭時弊、揭露黑暗、鞭撻邪惡、為民請命,擔起社會良心的重責。...是卑鄙還是崇高、是平庸還是神聖、是淺薄還是高深,在於從業者本人的良知、人格和價值取向。真正的職業記者會選擇崇高、神聖、深刻、兇險,鄙視和遠離卑鄙、平庸、淺薄、舒適。」
與同業們共勉!
2017年1月21日,聶德寶提及跟記協主席岑倚蘭傾過「橋叔相片版權事宜」。實際上「傾過」屬聶虛構,並無發生。(劉細良短片截圖)
聶德寶2017年5月離開總幹事之職,一切行動已經和記協無關。但根據劉細良自辯短片中植入的四張攝影展找場地對話圖,標明「商討為橋叔舉行新聞攝影展Whatsapp記錄」。(劉細良短片截圖)
2017年8月9日,聶向劉報告「攝影記者協會開綠燈」。聶德寶還再問:「橋叔單野沒有變化?」。離開記協總幹事職位之後三個月,仍然在協助劉安排影展事。(劉細良短片截圖)
2017年2月18日《消失的檔案》記協優先場,羅恩惠分享楊繼繩的《墓碑》精神。(朱漢強攝)「這是一個卑鄙的職業,這個職業可以混淆是非,顛倒黑白,製造彌天大謊,欺騙億萬受眾;這是一個崇高的職業,這個職業可以針砭時弊、揭露黑暗、鞭撻邪惡、為民請命,擔起社會良心的重責。」
(
《Vanished Archives 消失的檔案》臉書專頁2024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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