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徐柏雄
吳萱人
周日「天兔」掠過疾走,向晚,中大錢穆圖書館館長馬輝洪,忽地搖來電話,報知大煩惱:追月周末,遺失手機!
我頓時一呆……啊,是嗎?聽了一番道歉,忙說:無相干無相干……那也是無奈何的事。
事緣於在前輩設靈之夕,初逢半世紀後纔得一見的徐柏雄。我連忙向他說:六十年代《蕉風》上那篇雄文:〈文章千古事……〉,正拖長話聲,腦袋在急搜两句十字為題的下句;他即接口唸出:〈回首十春秋〉,是嗎。說文章是主編黃崖約的,《蕉風》屆十年,廣邀東南亞以至港台多人,論述各地文壇面貌。那次拜讀徐柏雄文,纔開竅本地文界的來路和困阻,引領我關切至今。猶記得,大文的唯一配圖,以其時青年自辦刊物,包括文社出版的,剪貼得很好看,團在一起,熱鬧不覺孤單。到編《文社綫》(《中報周刊》雙週附刊)的時候,還借用過。
徐柏雄接過我舊時「詩坊」的名片,眼睜得光亮,一下子像回到《周報‧詩之頁》版內一行行的時日,青青子衿,彳亍行吟,把青春詩寫──掩不住雀躍,打開隨身長簡型記詩簿,一頁頁翻揭,字字似清瞿君子,傲岸佇立。輝洪在旁,我忙引介之後,請他拍下手跡詩作,為我們合照,亦不忘為慕容前輩的孤本《詩論》(1955年學生社版)留影,更額外多拍了趙滋蕃的序!罕見啊。六十七歲見柏雄,估量他亦七十過外,果然如柏之亦蒼亦青,他說靈堂肅穆地,要另約好好一敘了。抄下手機號碼,手機在我送輝洪出館之際響起……是不老的他,說試機。
輝洪也聽到的,可他手機內的東西,也一併遺失了;我相信,大概可以再見徐柏雄罷。
伴隨出現靈堂的,還有一位:夕陽!原來夕陽還在;而梓人,紅葉俱已作古。我說無巧不成書,擺展的《百家》慕容羽軍專輯,內有夕陽出現,他笑瞇瞇問真的嗎?一揭到拙文之頁,果然,紅葉,夕陽,被當日接受訪問的也斯,以不經意的話頭提起。我笑問陳灌洪:是罷。他仍在笑。到再問他:《新詩俱樂部》那「一張信紙」的詩刊物,出過多少期?這刻的夕陽,纔放射異光:你怎知道!?忙返身找人相告:他連那也知道!夕陽輕快似在跳。抽出了夠「潮「名片,一看,「教授扭腰舞」,「搖攞扭腰舞同樂會」,附刊報章的《舞動星期天周刊》統籌兼主編。堂堂眼前人,怎信他快活到如今!記得紅葉在生,送我那珍貴的「一張信紙」雙面鉛印詩刊,也曾提及,他們一干青年友仔,一邊寫詩,夜來跳舞的。今證果然。
少年時代用上夕陽筆名;如今看來,另有生之壯美。
而詩,則自存在其間。五六十年代少俊還在。見夕陽,見柏雄。
(吳萱人臉書二O一三年九月廿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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