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敏之
平可是香港早期撰寫章回小說的著名作家。他和侶倫、謝晨光、張吻冰、張弓、易椿年……等是那個時代報紙副刊上發表文章比較活躍的作家。平可的本名岑卓雲,出生於一九一二年的香港,念小學時正是二十年代,學校的課本只限於《論語》、《孟子》、《古文評註》……學生作文的題目是八股式的《論賭博之害》一類文章。但是後來卻受到許地山來到香港傳播「五四」新文學的影響逐漸懂得以白話文滲入文言文之中,在殖民政府統治之下,也以漸進的形式孕育了新文化和新文學,平可在當年是創作了好幾部章回小說的。直到太平洋戰爭爆發,他也從香港輾轉逃難到了桂林,我是在桂林結識他的。
平可在香港的後期受了英文學校的教育能操流利的英語,由於社會關係的協助,他獲得英國一家鋼鐵公司充當翻譯的職位,避難生活還是安全的。到了一九四四年抗日戰爭形勢逆轉,日本軍國主義繼攻陷長沙之後,以精銳的軍團沿湘桂鐵路發動進攻,於是形成湘桂大撤退的局勢,平可也撤退到重慶,寄寓於嘉陵賓館,這家賓館在重慶算是豪華的了,他以英國鋼鐵公司的代表身份,為公司聯繫業務,取得優越的薪酬,當我退到重慶時,我們又相聚了,我擔任大公報軍政新聞的採訪,每當假期,我們相約相聚。他雖然平靜悠閑,多以聽古典音樂和讀書遣興,但民族的危亡,國家的多難,仍繫於赤子之心。他的古典文學修養根底很厚,曾出示入川沿途所見所感的一首七言絕句,詩是這樣寫的:
半壁江山血染路 渝州寄命淚模糊我也別了重慶,這是國民黨政府的陪都,前方軍事潰敗,日敵長驅,進逼獨山,可是國民黨的高官貴族依然醉生夢死,歌舞豪宴不輟。我也將悲憤的詩向平可傾訴:
新亭無限艱危嘆 忍說樽前學醉徒
大廈連雲華宴開 終宵歌舞醉金杯可以想見,我和平可當年於患難中的思想感情。
美人脂粉將軍印 都是無邊枯骨來
一九四五年,日本宣告投降了,平可取得英使館的協助,乘飛機離渝回港,我們又分手多年。一九七八年我奉調重到香港重操新聞業務,與平可第三次重聚。但好景不常,隨?國內局勢的變化,平可決定赴美作移民,行前為他餞別,並拍攝一張照片作紀念,他附一信寄給我。他的信保留至今,手?依然,而人亡物在,令我不勝悲念。他信中說的「世情翻覆,故交零落」,如今引來形容我的感受,真是涕泣難抑了!
地老天荒,平可的詩文將會見於香港文學史而不至於泯沒。
(大公報二O一三年五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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