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無名
黃仲鳴
■一部舊書,幾許名字已消逝。 作者提供圖片
周前在銅鑼灣閒逛,忽然手機響,是張雙慶教授打來的。他說:「安仔死了,你知道嗎?」我頓一愕,一驚,繼而悲從中來。這個消息真的太突然了。這不可能吧?剛過花甲,事業仍日在中天,身子看上去蠻健碩的,怎會?
但世事就是這麼無常。腦中霎時想起安仔寫過一篇《愛恨銅鑼灣》來。住在銅羅灣的也斯也走了,我焉得不恨銅鑼灣!回家找出《百家聯寫.香港歲月》,翻到安仔那篇文章,重讀一遍。百感交集。
《香港歲月》出版於一九九九年二月,是香港作家協會同人的合集,由我主編。九七年已開始徵集稿件,在〈編後記〉中我說:
「將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以前作為一個時代的終結,凡我香港人,當有不少感想,於是呈現在這本書的百家,或感懷時代,或對社會不平鳴,或追述一件事,或追思某個人物,或抒發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們的感情,都是真摯的。」
細閱目錄的作者名字,一股滄桑、悲涼便湧上心頭。十多年過去了,那些名字:林蔭、海辛、甘豐穗、紅葉、鄭心墀一個個去了,於今還添上一個安仔,寧不哀嘆耶?
安仔,是我們一班朋友對他的稱謂。他原名麥繼安,是香港電台電視部的編導;他,也叫宇無名,是「超科幻」小說家,寫了多部另具一格的小說。在網上,有人將他和衛斯理比較,備受討論。他這篇《愛恨銅鑼灣》,道出一位後輩對衛斯理的崇拜、尊敬:
「那時候的一個少年,每逢走過『食街』和『名店街』,就總會傻兮兮的,抬頭把目光掃到百德新街的一幢幢大廈上。因為他聽人家說,他最崇拜的一位小說家,就住在其中一幢的某個單位。」
上世紀七十年代,倪匡就住在銅鑼灣。這少年愛讀他署名魏力的《女黑俠木蘭花》,其後自覺長大了,移愛衛斯理。他本是文藝少年,寫詩;受到衛斯理的影響,於是棄詩寫起科幻,而且比衛斯理更科幻,命名「超科幻」,主角就是宇無名。我相信,他從來就沒意思要「超越」衛斯理。從在百德新街尋找倪匡再到認識倪匡,都是那麼虔敬。
甘豐穗的《習畫記趣》說,退休後拿起畫筆,「既可延壽又可娛己娛人」,「大好事也」,他果真長壽,八十多歲才歿。林蔭也習畫,我習書,揚言將來合開一個「徐行林蔭書畫展」,可惜,林蔭去春也一瞑不視了。未及一年,宇無名也到另一個世界探險去了。在《無名咒》中,他說每個人都有個「守護天使」,他的「守護天使」為何這麼狠心,這麼快就「放棄」了他。
安仔學寫小說,私淑的是倪匡,真正的師傅是林蔭,兩人以師徒相稱,半夜三更常互通電話,一談就雞啄唔斷。我口直心直,從不理會他人的感受,動輒批評他們的作品,是否中聽,那就不得而知了。然友誼仍綿綿,今師徒俱逝,撫書懷人,更增愁緒。
(文匯報二O一三年一月廿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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