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老師
黎佩芬
也斯先生的死訊來得很突然,有點措手不及。聖誕假期某個夜晚在銅鑼灣,迎面走來的好像是他,是不是他呢?在過路中的瞬間,我們互望了一眼,他跟朋友一道,談笑,是不是他呢?或者認錯人了,或者是他?太好了,他還好。
我知道也斯住在銅鑼灣。是這樣的,時常會遇見眼熟的人,就以為碰到朋友,看真才發現認錯人。那夜在銅鑼灣,就覺得是碰見也斯。兩年前得悉他患癌,其後仍見他出書,出席各類公開場合,書會講座,又繼續在報紙發表文章,寫食經。去年書展選他為年度作家,跟其他創作人玩cross-over,他還寫過文章評介別人做出的好東西,好像病魔並沒有那麼惡。
有次在一個婚宴上碰見他,戴帽,嘴唇因感染破損結新疤,還是那麼健談。也斯是我認識的長輩中最不吝讚美的。那次他拉我說了許多,讓我感激又難為情,大概認識他的所有後生,都同樣受過他坦蕩無保留的鼓舞。
大家都知道他緊讀書的事,總是痛心人們不正經讀書,也不讀正經書了,只會讀流行書即食的東西,流行什麼即一窩蜂搶讀,將更多更多的好書好作者打入冷宮。然後,他總是嘀咕,有很多文章想寫,說他喜歡寫人,要好好記下一些值得的舊時的人與事。他遺言說的為文學「平反」,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也斯桃李滿門,報館裏不同部組都有他的學生。常覺得,老師其實並不記得我這個上課渴睡不特別熱情也不起眼的學生,多年以後厚臉皮拉關係,他只一概熱情的說,記得。
沒想到,就這樣永別了。老師,一路好走。
(明報二O一三年一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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